公元前221年·春·39岁·齐王建投降
临淄城的春风卷着稷米香,却掩不住齐王宫殿的铜臭。嬴政的战车碾过青铜铺道,车轮与齐王建特意铺设的“东帝”纹砖相擦,发出刺耳的尖叫,如同二十年前齐王使者在邯郸嘲笑他“秦为西戎,不配称帝”时的语气。
“齐王建拜见秦王——”司仪的唱喏被风撕成碎片。
齐王建跪在丹墀下,玉辇上的齐纨降表拖在地上,边角绣着的东海水纹与“东帝”二字在阳光下刺眼,正是当年齐王田地自称“东帝”时的御用纹饰。
嬴政望着这个比自己大十岁的君主,衣摆的“东帝”冕服己褪色,腰间玉玦还刻着当年与秦并称东西帝时的双帝交辉纹。
“寡人的弩箭,”他的声音混着战车铜铃,“可曾让齐王想起济西之战?”齐王建的身子剧烈颤抖,二十年前五国伐齐,秦军坐视不救,如今轮到他的降表,用的正是当年齐国傲视天下的齐纨。
降表在风中展开,“东帝”二字恰好对着他冕旒上的虓虎纹,像极了孩童时赵胜用弹弓瞄准他眉心的准星。
鹿卢剑骤然出鞘,剑尖挑起“东帝”绣纹:“当年你父齐王田地,在济西之战坐视五国灭亡,”剑刃划过齐纨,丝线断裂声如齐国宗庙的钟磬,“以为偏安东海便可长存——”降表被撕成十七片,飘落如当年赵胜撕碎他的泥虎,“看见这酒了吗?”
他踢翻青铜酒器,齐地稷米酒在砖上蜿蜒,“是寡人用齐地的稷米酿的,比你们当年送寡人的毒酒,香甜百倍。”
齐王建的额头砸在砖上,鎏金王冠滚进酒渍,东海水纹被染成暗红。
嬴政望着他鬓角的白发,忽然想起十三岁归秦时,齐国使者在咸阳宫赠他“秦狗”玉杯,杯底刻着“西戎无礼”,如今那玉杯己碎,碎片嵌在咸阳宫的刑台,与赵胜的弹弓、燕丹的燕玉并列。
“捡起你的降表。”他的靴跟碾过齐王建的手指,“一片一片,用舌头舔干净砖上的字——就像当年你们让寡人舔雪。”
齐纨碎片上的“降”字被口水洇开,秦篆的笔画却依然清晰,如同他刻在邯郸城墙上的“秦”字,任风雪侵蚀,始终不倒。
王贲的甲胄在殿角发出闷响,他捧着齐王室的九鼎,鼎身的“东帝”纹己被凿去,露出底下的虓虎踏浪纹。嬴政摸着鼎耳,想起吕不韦曾说“齐纨虽美,难裹秦剑”,如今秦剑不仅裹住了齐纨,更将齐国的骄傲碾成了齑粉。
“把齐王的冕冠,”他指向临淄城头,“熔成‘东极’刻石的基座——”鹿卢剑指向东海,“寡人要在那里刻‘大秦东极’,让海浪永远向咸阳方向打。”齐王建的啜泣混着海风,与当年赵姬在萯阳宫的咒骂,同样无力。
暮色漫进宫殿时,工匠们开始凿去齐王宫殿的青铜瓦当,玄鸟纹在锤凿声中崩落,露出底下的虓虎纹——那是秦军入城前连夜刻下的。嬴政站在城楼,看瓦当碎片被抛入东海,浪花溅起时,仿佛看见二十年前邯郸巷口的雪,终究融化在秦的暖阳里。
“王上,”李斯呈上齐地户籍册,“齐人姓氏己去‘姜’改‘秦’,田氏宗谱……”“烧了。”嬴政打断他,目光落在新立的“大秦东极”碑,碑身的虓虎纹比任何齐地纹饰都高大,“只留‘秦民’二字,刻在每扇齐人的门上。”
更漏声中,齐王建被拖去咸阳软禁,衣摆的“东帝”纹被扯得七零八落,露出内里绣着的“秦”字内衣——与当年赵姬被迫换上的秦式深衣,如出一辙。嬴政摸着胸前的碎玉,当年赵姬缝的“吕”字早己不见,现在贴着心口的,是用齐纨裹着的秦玉,棱角分明,如同他此刻的心。
“传令下去,”他对蒙恬道,“齐地的《韶乐》,今后只能用秦筝弹奏——”指向临淄宫的废墟,“就像寡人用秦的律条,弹奏六国的亡歌。”
东海的夜风送来渔人的哭号,却盖不住秦军工匠的锤打声。嬴政望着漫天星斗,忽然看见十三岁的自己站在邯郸城头,对着东方发誓:“终有一日,寡人要让东海的浪,也向秦低头。”如今誓言成真,齐纨降表的碎片,正随着海浪,漂向远方,成为大秦版图上最华美的注脚。
是夜,临淄城的稷米酒香飘进秦军大营,士卒们用齐王建的酒器痛饮,酒器内壁的“东帝”纹被磨得发亮,却映不出任何人的敬意。嬴政独坐在“大秦东极”碑前,看月光将自己的影子投在海面,与虓虎纹重叠,忽然笑了——这笑,是对东方帝国的征服,是对童年屈辱的祭奠,更是对天下归一的宣告。
齐纨降表的残片在黎明前被潮水带走,却在沙滩上留下“秦”字的印记,如同嬴政刻在历史长河中的名字,永远不可磨灭。当第一缕阳光照亮临淄城头,秦军的虓虎旗己取代了齐的玄鸟旗,在海风中猎猎作响,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和另一个时代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