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命烛焚天
陈玄的指尖触到地铁车门时，黄九爷的瓜子壳突然在空中炸开。那些坚硬的壳片化作符咒，将车厢封成密不透风的铁棺。老翁剥开染血的马褂，露出里面缝满铜钱的寿衣，浑浊的眼球像两颗浸泡在尸水里的黑桃：“小子，你以为阴司的债主只有七杀堂？”他佝偻的脊背突然挺首，指甲暴涨三寸，“陈家偷来的阳寿，可是从阎王眼皮底下抢的！”
血玉镯突然发烫，陈玄猛地后退撞在广告牌上。玻璃碎裂声中，寻人启事里的陆青雪竟睁开了眼睛。画像中的青衣道袍无风自动，她食指点破纸面，带出的血珠凝成青龙纹路：“往生客栈到了。”整节车厢突然倾斜，陈玄抓着扶手坠入黑暗时，看见黄九爷站在倾覆的列车顶哈哈大笑，脚下密密麻麻的青铜棺椁正吞吃着地铁隧道。
寒意刺骨的瞬间，陈玄砸进浅滩。月光下，往生客栈的灯笼正在前方摇晃，檐角铜铃系着五条手腕粗的锁链。他挣扎着起身时，听见身后传来“吱呀”门响，穿孝服的女人撑着白幡从客栈走出，半张白骨脸在烛光中泛着青紫：“客人，该交船费了。”她袖中滑出七盏莲花灯，每盏灯芯都燃着陈玄熟悉的青火。
“这些是你的命灯。”白骨女将灯笼抛向空中，灯火立刻组成北斗阵，“三百年前你祖父用血玉镯偷天换日，如今七杀堂要连本带利讨回来。”她突然扯下孝服，露出与陆青雪一模一样的胴体，唯独心口处嵌着半块染血玉镯，“看清楚，谁才是被剖心的那个？”锁链如毒蛇缠住陈玄脖颈，将他拖向客栈大堂。
大堂供桌上摆着三具无头尸，脖颈断口处插着桃木剑。陈玄的血玉镯突然失控飞旋，击碎左侧尸身的桃木剑。剑刃迸溅的青光中，他看见那尸体心口刻着“陆”字，而另外两具尸体的服饰分明是阴司判官与地铁白领。白骨女踩着尸骸走近，绣鞋底渗出黑血：“傻小子，你以为七杀堂只喂你吃糖？”她指尖划过供桌裂痕，裂缝里立刻涌出忘川河水，“三百年前陆家灭门时，我被剥了脸藏在往生船底，就等着今天把你们全变成棺材瓤子！”
话音未落，屋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陆青雪握着青铜棺盖跃下，额间青龙纹路暴涨成实体龙爪。她挥爪劈向白骨女时，后者竟迎着龙爪撞上去，心口玉镯与龙爪相撞迸出火星。陈玄的血玉镯突然飞起，在空中凝成青龙形态扑咬白骨女，却被她袖中窜出的黑丝缠住龙颈：“蠢货！你当青龙魂只会听主人的话？”她猛然撕开右脸皮肤，露出下面跳动的心脏，“看看这半颗青龙心，可是用你祖父的魂喂了三十年才养熟的！”
客栈剧烈震颤。供桌上的无头尸突然坐起，心口桃木剑组成剑阵刺向陈玄。他翻滚躲过致命一击时，发现剑刃映出的自己竟长着和阴司判官相同的脸。血玉镯裂纹蔓延至手臂，祖父残影在镯内疯狂捶打屏障：“她在用七杀堂的替命术！那些尸体才是真正的你！”
陆青雪突然调转龙爪抓住陈玄后领，将他甩向客栈外。陈玄落地时听见背后传来血肉撕裂声，回头见白骨女撕开胸膛，将半颗青龙心塞进口中咀嚼。黑雾从她七窍涌出，裹挟着莲花灯组成巨大的阴阳鱼：“陈家的债还差最后一步。”她踏着血泊逼近，银甲缝隙伸出无数黑丝，“把你炼成新的往生船锚，阴司就能永远困住七杀堂的追兵！”
忘川河突然掀起巨浪。陈玄的血玉镯碎片全部飞向空中，与星图玉佩拼合处射出的光柱贯穿阴阳鱼。他看见无数透明魂魄从光柱中升起，其中竟有黄九爷穿着寿衣的身影。老翁在浪尖上抛接翡翠扳指，马褂下摆滴落的黑水化作算盘：“该算总账了！陈家欠阴司九代阳寿，七杀堂偷走三魂七魄，陆家……”他突然被黑丝刺穿肩膀，扳指崩碎时却笑着大喊，“小心你背后！”
陈玄转身刹那，陆青雪的龙爪己洞穿白骨女咽喉。但黑雾中站起的却是另一个陆青雪——她右眼瞳孔游动着五条黑龙，左手攥着陈玄的命灯，右手将桃木匕首刺入自己心口：“哥哥，青龙魂每觉醒一次，就会吃掉主人的部分魂魄哦。”鲜血顺着刀柄滴落，在地面汇成“七杀”符咒。真正的陆青雪从符咒中跌出，道袍破碎处露出后背狰狞的锁链痕。
“三百年前我被剖心时，七杀堂的人在我魂魄里种了阴阳咒。”重伤的陆青雪咳出黑血，青龙纹路在她脸上交织成面具，“白骨女是我被剥离的恶念，现在她要吞掉所有青龙魂……包括你的。”她突然抓住陈玄的手按向自己心口，锁链崩断时喷出的血溅在血玉镯上，“快用我的血重铸契约！否则我们都会沦为七杀堂的傀儡！”
陈玄的血玉镯突然迸发青光，裂纹里涌出历代陈家人的面孔。祖父残影最后一次浮现，伸手抹去他眼角的血渍：“记住，活人改命得先骗过阎王……”话音被雷鸣吞没，忘川河底升起七盏燃烧的命灯，每盏灯芯都是陈玄与陆青雪交错的影子。白骨女在黑雾中重组身体，银甲缝隙伸出更多黑丝：“来不及了！阴阳交替只剩三刻钟！”
陆青雪突然将陈玄推向命灯组成的北斗阵，自己迎着黑龙瞳孔撞向白骨女。两股青龙魂对撞的瞬间，客栈穹顶裂开缝隙，露出外面倒悬的星空。陈玄的血玉镯彻底粉碎，碎片凝成新的青铜柱，柱身浮现“七杀”篆文。他抓住飞来的星图玉佩，两块残玉拼合处射出的光柱首冲云霄，照亮河底密密麻麻的青铜棺阵列——每口棺里都坐着个与白骨女相同的女人，她们的心口全嵌着半块血玉镯。
“原来这就是归墟……”陈玄握紧青铜柱时，听见黄九爷在浪涛中的大笑。老翁的寿衣正在消散，露出后面阴司判官的脸，“陈家第九代血脉，终究要成为锁住七杀堂的钥匙！”他抛出翡翠扳指击碎最近的命灯，灯油溅在陈玄脸上，“你以为往生客栈真是渡人的？这里是阴司圈养青龙魂的屠宰场！”
黑龙虚影突然从陈玄背后袭来。他本能地挥动青铜柱抵挡，柱身符咒亮起的瞬间，整条忘川河开始逆流。陆青雪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带着泣血的颤抖：“切断青铜柱基座的锁链！那是七杀堂埋在阴司的锚……”话音未落，白骨女银甲爆裂，无数黑丝缠住陈玄腰部，“蠢货！你当自己真是天命之子？”她撕开胸膛，露出里面跳动的七颗心脏，每颗心口都插着桃木匕首。
陈玄的血玉镯碎片突然刺入掌心。剧痛中他看清青铜柱基座刻着微型星图——正是七杀堂当铺里见过的北斗阵！星星连线组成“七”字，而勺柄指向陆青雪正在融化的心脏。他猛然将星图玉佩按进柱底凹槽，两块残玉立刻迸发青光，照亮柱身上密密麻麻的姓名。最顶端赫然刻着“陆青雪”三个字，每个笔画都在渗出青血。
“原来你才是……”陈玄喉头腥甜，黑龙虚影己逼近咽喉。就在这时，重伤的陆青雪突然扑来，用最后的力量撞开他。青龙纹路在她脸上炸开，鳞片刮过黑龙虚影时发出金铁交鸣声：“快走！这根本不是救世的禁术，而是七杀堂设了三百年的局！”她的身体开始透明，心口匕首化作桃木钉，将黑龙虚影钉死在青铜柱上。
忘川河水突然静止。陈玄看见自己的血在柱身流淌，将“陆青雪”的名字染成赤红。河底青铜棺阵列同时震颤，每个棺中人都举起与白骨女相同的银甲手臂。黄九爷的声音从某口棺中传来：“现在明白太晚了！七杀堂要的不是杀人，是让陈家第九代亲手启动归墟大阵！”他的话音被雷鸣吞没，七盏命灯同时熄灭，黑暗中有巨大铜锁落下的声音。
陈玄的血玉镯碎片突然凝聚成新的形态——那是一截刻满往生者姓名的青铜柱，柱身浮现的文字全是陆青雪的生辰八字。而真正的陆青雪正化作光点消散，她最后的微笑定格在陈玄视网膜上：“庚子年七月初七……契约成时，便是归墟开门之日……”
忘川河底传来轰鸣，青铜柱开始坍缩。陈玄在坠落时抓住飘过的寿衣碎片，发现背面密密麻麻写着“陆青雪”的名字。当他的血玉镯碎片刺入柱基瞬间，整条忘川开始倒流，星图玉佩的光斑在虚空中组成巨大的轮回盘——每个节点都亮着“陈玄”与“陆青雪”交错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