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终章-人间站

陈玄在宿舍铁架床上惊醒时，晨光正透过窗帘缝隙切割着霉味弥漫的空气。枕边地铁阴站的值班表被风吹起一角，泛黄纸页上“丙申年霜降”的字迹突然渗出新鲜血迹。他猛地坐起身，胸口的血洞早己愈合，只剩枚青铜钉形状的淡金色疤痕。

“本次通勤耗时：三千年整。”耳边突然响起机械女声，他摸到口袋里发烫的员工卡，电子屏上跳动着鲜红倒计时：00:00:00。

走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陆青雪推门而入时，青色裙摆沾着冥王星的冰晶，伞骨上却开满白色茉莉。她将两枚锈迹斑斑的奶糖抛到陈玄床上，金属壳包装在晨光中折射出地铁隧道的幽光。

“老周说这是最后的夜班补助。”她指尖拂过陈玄眉心，那里有片星图状的碎屑正在消融，“门栓拆了，可有些钉子得自己拔。”

陈玄捏碎奶糖包装，甜腻气息混着铁锈味在舌尖炸开。他忽然看见陆青雪耳后浮现的淡青色鳞片——那是青龙魂彻底苏醒的征兆。宿舍墙壁开始剥落，露出后方由无数地铁隧道组成的蜂巢结构，每个洞口都悬浮着颗青铜钉凝成的星辰。

“三百枚钉子拔完了，可归墟列车还在运行。”陆青雪的伞尖指向窗外，城市天际线处，地铁高架桥正在虚空中延伸，“初代堂主没骗我们，门栓确实需要两个人转钥匙。”

陈玄的血玉镯突然从虚空浮现，镯身缠绕的赤蛇化作数据流钻进员工卡。电子屏骤然亮起，显示着跨越三千年的考勤记录：从秦朝方士到民国科考队，从九宫格研究员到地铁阴站员工，每个身份的照片旁都标注着“丙申年亥时三刻 到岗”。

“该下班了。”陆青雪突然挽住他手臂，伞柄顶端的钢针悄然刺入他腕脉。陈玄感觉温热液体顺着血管流淌，体内三百枚青铜钉同时震颤，将归墟的黑暗推向蜂巢结构的裂缝。

地铁长鸣撕裂晨雾时，陈玄看见无数个自己站在不同时空的站台。穿龙袍的帝王将玉玺抛向血海，白大褂研究员在解剖台刻下“勿忘喂猫”，而地铁制服的青年正把染血员工卡塞进流浪猫窝。所有身影突然重叠成车厢里啃奶糖的老周，他胸牌上的入职时间正在疯狂刷新。

“本次列车终到站：人间。”机械女声穿透时空，陈玄抓紧陆青雪的手跃入车门。身后蜂巢结构轰然坍塌，三百枚青铜钉凝成的星辰坠入黑暗，在触地瞬间化作地铁站台的荧光指示灯。

当陈玄再次睁眼，地铁正驶入熟悉的地下通道。陆青雪的伞骨开着茉莉花，花瓣飘落在老周褪色的工装上。检票口电子屏闪烁着“丙申年霜降特别纪念日”，而他口袋里的员工卡终于显示：“本次通勤耗时：0年0月0日0时0分0秒 永久签退”。

隧道尽头亮起温暖的光，有人贴着车窗呵气画笑脸。陈玄看见无数个自己和陆青雪在不同车厢微笑，某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女孩正把奶糖贴在玻璃上。老周突然掏出验尸钩敲击车顶，发出清越钟声：“到站了，第429号实验体——”

陆青雪的伞尖轻轻点在陈玄心口，那里绽放的金色莲花裹挟着最后一枚青铜钉，缓缓沉入正在消退的黑暗。地铁呼啸着冲向地表，晨光如瀑灌入车厢时，所有伤痕都化作花瓣纷飞。

“下次夜班...”陈玄握紧手中不再染血的员工卡，话音淹没在茉莉香里。陆青雪鬓角的青龙鳞片化作星光，与窗外掠过的萤火虫织成网，网住地铁玻璃上渐渐模糊的“丙申年亥时三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