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攥紧星图玉佩冲进地铁车厢时,电子屏数字正跳向“19:33”。他倚着冰冷的金属门喘息,血玉镯仍在发烫,玉佩边缘渗出细密金纹,像活物般在他掌心蠕动。车顶白炽灯忽明忽暗,映得对面玻璃窗上的倒影扭曲如鬼魅——那分明是他自己的面容,可瞳孔深处却浮动着与白骨女相同的黑龙虚影。
“下一站:震位第三站。”
机械女声夹杂着铁轨摩擦的锐响,陈玄猛地抬头,发现车厢尽头站着个穿藏青道袍的老人。对方拄着桃木拐杖,鬓角白发间垂落一缕血红丝线,正死死盯着他手中的玉佩。
“您是……”陈玄刚开口,老人突然挥杖砸向车窗。玻璃裂开的瞬间,汹涌黑雾灌入车厢,那些原本空荡的座位上竟浮现出数十道人影——全是身着寿衣的阴司衙役,脖颈缠绕的黑丝与陈玄的血玉镯产生共鸣。
“七杀堂的狗鼻子倒是灵。”老人嗤笑一声,拐杖重重点地,车厢地板骤然浮现八卦阵图,“小子,若不想被抽筋剥皮炼成往生船锚,便跟我走!”他拽住陈玄跃出车窗,两人坠入隧道的刹那,身后车厢轰然崩塌,黑雾凝成一只巨爪抓向陈玄后心。
陈玄的血玉镯突然迸发青光,玉佩上的金纹化作青龙虚影撕咬黑爪。他趁机瞥见老人道袍下摆绣着的七星纹路,与城隍庙地宫壁画中的“破军”星图完全一致。地道穹顶滴落浑浊水珠,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鼓声,每响一声,脚下青砖便震颤一次。
“前辈认得星图玉佩?”陈玄抹去嘴角血渍,玉佩在他掌心嗡嗡震动,指向东北角的幽绿火光。老人冷笑着甩开拐杖上的水渍:“老道若是连自家炼的法宝都不认,早被七杀堂那帮阎王债主撕成碎片了。”他忽然逼近陈玄,浑浊眼珠倒映出血玉镯的流转光华,“但你小子更该问问,为什么陈家祖传的玉佩会刻着陆家的镇魂咒?”
话音未落,隧道前方突然亮起两盏绿灯笼。惨白的光晕中,黄九爷佝偻着背缓缓走近,寿衣下摆沾满忘川河的黑水,手中翡翠扳指却擦得锃亮:“道长三十年不见,还是这般爱多管闲事。”他身后跟着西个抬轿的阴司鬼差,轿帘缝隙露出半截缠满符咒的青铜棺。
老人怒喝一声,桃木拐杖劈出一道雷光。黄九爷却不躲不闪,任由雷光击中轿顶,阴气与阳气相撞爆出刺目火花。他抬手抚过被烧焦的轿帘,语气阴恻恻地笑道:“急什么?陈家的债还没清算干净呢。”轿中突然伸出一只青紫溃烂的手,指尖勾着半截锁链,“不如让小辈们看看,什么叫‘父债子偿’?”
陈玄的血玉镯突然刺痛,玉佩表面浮现血色字迹:**坎一坤二震三离西,七杀堂索债,从不逾矩**。他猛然想起陆青雪消散前的话,星图玉佩背面刻着的“九宫者,坎一、坤二、震三……”顿时串联成完整的口诀。
“原来所谓九宫迷局,根本是按八卦方位设下的债阵!”陈玄挥刀斩断袭来的锁链,桃木匕首与阴气碰撞迸出火星。黄九爷却不恼,反而饶有兴趣地打量他腕间的血玉镯:“聪明人,可惜悟得太迟。你以为七杀堂为什么容你活到现在?”他忽然掰开染血的瓜子,露出里面跳动的心脏,“你祖父偷陆家青龙魂那夜,便注定陈家第九代要成为往生船的锚啊!”
老人暴喝一声,拐杖插进地面,八卦阵图顿时金光大盛。黄九爷的轿子却被无形力量定在原地,西个鬼差眼眶裂开,爬出无数黑丝。“老匹夫!”他袖中飞出七枚翡翠扳指,精准嵌入地道墙壁的凹槽,阴气化作黑龙扑向阵眼,“真当七杀堂的债契是儿戏吗!”
陈玄的血玉镯突然飞旋,在空中凝成微型星图。他看见玉佩上的金纹正指向东北角,而黄九爷的轿子下方隐约露出青铜锁链——那链条另一头竟拴着昏迷的陆青雪!她道袍残破,心口的桃木钉己被拔除,苍白的皮肤下浮动着青色脉络,宛如活体星图。
“选左边还是右边?”白骨女的声音突然从轿中传来,银甲碎片叮当落地,她心口的血玉镯残片与陈玄腕间完整玉佩产生共鸣,“陆家女儿的魂还在我手里,陈家孽种的命握在七杀堂手里……你说这局该怎么破?”她半个身子探出轿帘,银甲缝隙伸出黑丝缠住陆青雪的咽喉,“要么看着小情人魂飞魄散,要么自己钻进棺材还债!”
老人突然甩出桃木拐杖,顶端铜钱射出赤红光芒。陈玄的血玉镯应声而碎,玉佩碎片在空中重组为完整的圆环,内侧浮现出历代陈家人姓名。黄九爷狂笑着掰断翡翠扳指,鲜血渗入地砖:“蠢货!你以为阴司真会让人改命?不过是把陈家的债转到陆家头上!”他踩碎地上浮现的“陆”字符文,九宫格顿时翻转,露出底层密密麻麻的青铜棺阵列。
瓷娃娃男孩突然从天花板跌落,糖葫芦化作骨笛。凄厉笛声中,九盏命灯同时倾斜,灯油汇成河流涌入地缝。陆青雪的脸色惨白如纸,她突然挣开黑丝束缚,将桃木匕首刺入自己心口,青龙血洒在星图上,“用我的魂点燃最后三盏命灯!你带着真相活下去!”
青光裹挟着陆青雪消散的躯体冲向雷云密布的天空,九盏命灯次第爆裂。陈玄在剧痛中看见青铜树化作齑粉,忘川河从地缝倒灌而入。白骨女被黑丝反噬成白骨,黄九爷则融进阴气消失。他漂浮在阴阳交界处,腕间血玉镯完整如新,内侧多了一行小字:“陆青雪·癸亥年七月初七·契解”。
远处传来瓷娃娃咯咯笑声,男孩站在新浮现的青铜门前挥手:“下次见面要收费啦!”门上刻着“观星阁”三字,九盏琉璃灯在门框上幽幽亮起。陈玄攥紧血玉镯坠入阳间,落地时听见手机震动——日期仍是庚子年七月初七19:30,而地铁隧道深处传来熟悉的莲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