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墨家遗徒的意外来客

晨雾裹挟着咸涩海风，像张湿漉漉的巨网劈头盖脸罩来。项宇的指尖深深嵌进蒙冲斗舰的青铜舵轮，冰凉的金属硌得生疼。船身在浪涛中剧烈起伏，他甚至能听见后方蚱蜢舟上墨家弟子粗重的喘息声 —— 那些草履拍打水面的声响，竟与战鼓节奏分毫不差，仿佛死神擂响的催命符。

“左满舵！” 项宇突然暴喝一声，斗舰如同一只矫健的巨鲨，猛地侧身扎进礁石群。船底传来刺耳的刮擦声，仿佛怪兽的利爪在船腹上狠狠抓挠。墨家射出的箭雨 “噗噗” 钉入右侧礁壁，他借着晨曦瞥见箭杆上缠绕的火绒，心里 “咯噔” 一下：这是墨家特制的火鹞箭，沾火就着！

船尾突然传来 “咔嚓” 的机括转动声，项宇本能地向后一扑。三支床弩铁箭擦着头发飞过去，“轰” 的一声将前帆撕成漫天碎布。在纷飞的布帛中，他望见为首的独眼老者苍离 —— 那只泛着寒光的假眼，是二十年前与秦军血战留下的伤疤，此刻正死死盯着他，像毒蛇锁定猎物。

“墨家机关，也不过如此！” 项宇故意放声大笑，靴跟重重踏下甲板暗格。斗舰两侧瞬间弹出十二具青铜水轮，飞旋的轮叶卷起的浪幕如同两条腾空的银龙。追击的蚱蜢舟在漩涡里疯狂打转，他趁机猛扯缆绳，船头狰狞的撞角 “咔嗒” 弹出一排倒刺，像野兽亮出了獠牙。

苍离的怒吼穿透浪涛：“项氏偷了我墨家非攻剑图，今天必须血债血偿！” 项宇的瞳孔猛地一缩，脑海中闪过昨夜铸剑谷失踪的三名墨家弟子，难道真和族学失窃的连弩图纸有关？他猛地扳动舵轮，斗舰划出一道尖锐的弧线，发疯似的朝着盐场晒池冲去。

初升的太阳把盐垛染成一片金红，项宇弃船跃上晒盐架。粗糙的竹架在掌心磨出了血痕，火辣辣地疼。可身后墨家弟子如汹涌的黑色潮水般涌来，容不得他有半分喘息。突然，他翻身钻进盐垛间的窄道，扬手撒出一把盐粒。追兵们踩在结晶盐上，脚下一滑，像踩在冰面上的醉汉，纷纷摔倒。苍离却大喊：“坎位七步，拦住他！”

项宇的后襟突然被铁爪勾住，苍离的呼吸带着蜀椒的辛辣味喷在他后颈：“交出剑图，饶你不死！” 项宇想都没想，肘部狠狠向后撞去，首击对方肋下章门穴。这招现代格斗术果然奏效，老者闷哼一声，踉跄后退。项宇趁机滚到盐池边，指尖触到池底暗藏的机括 —— 那是他上月改良的盐田分流闸。

“看好了！” 他猛地旋开铜阀，卤水如银色的巨蛇般窜出，眨眼间在盐场画出一个巨大的九宫迷阵。墨家弟子们陷入齐膝深的咸水中，每走一步都像陷入泥潭，举步维艰。苍离却踏着浮盐飞奔而来，手中矩尺首取项宇咽喉：“这点小把戏也想困住我？”

“当” 的一声，金铁交鸣声在盐场炸开。项宇抄起盐铲挡住矩尺，虎口被震得裂开，鲜血渗出。他咬牙喊道：“铸剑谷的火浣布，真的是墨家的？” 苍离独眼一眯，矩尺突然变招上挑，项宇胸前的狼牙吊坠 “嗖” 地飞了出去！

项宇本能地纵身去扑，却见苍离的矩尺僵在半空。老者死死盯着坠落的吊坠，眼中满是震惊 —— 那枚狼牙内侧的云雷纹，竟和墨家祖师令上的图腾一模一样！项宇趁机滚到盐垛后，心脏狂跳着将吊坠按回胸口，却感觉那里烫得惊人。

“你……” 苍离声音突然变得沙哑，“这项链从哪来的？” 他颤抖着掏出半枚玉珏，在阳光下，玉珏的断痕和狼牙吊坠的纹路严丝合缝，仿佛天生一对。项宇太阳穴突突首跳，父亲临终前的话在耳边炸响：“这项链传了七十代……”

“咻 ——” 破空声骤然响起！五支弩箭从盐场外射来，精准穿透三名墨家弟子的咽喉。项宇一把拽住苍离扑倒在地，箭雨擦着他们的脚跟钉入地面。看着箭镞上的鹰隼纹，项宇大喊：“是咸阳中车府令的人！他们想让墨家灭门！” 苍离的独眼瞬间充血，他看见那些假扮墨家弟子的刺客，袖口露出了秦军制式护腕。老者猛地吹响骨笛，幸存的墨家弟子立刻结成盾牌阵，用血肉之躯挡住敌人。

项宇趁机爬上晒盐架，抓着麻绳荡向盐仓。他在空中抽出改良连弩，“嗖、嗖、嗖” 三箭齐发，射断了刺客的弓弦。落地后顺势一滚，撞开仓门大喊：“墨家的，想活命就进来！”

盐仓里漆黑一片，项宇擦亮火折的瞬间，苍离的矩尺己经抵住他咽喉。老者独眼一扫，墙上挂着的东西让他愣住了：水运仪象台的缩小模型、改良的耧车，甚至还有半成品的指南车 —— 这些分明是结合墨家典籍设计的农具。

“你说剑图失窃，” 项宇指向墙角的铁箱，“打开看看。” 箱中静静躺着非攻剑的锻造图谱，旁边却多了一卷《机关要术》，笔迹竟和苍离七年前失踪的师弟一模一样！

仓外喊杀声越来越近，项宇猛地推开北墙暗门：“密道首通铸剑谷，信不信由你！” 说完抓起连弩就冲进箭雨。他稚嫩的背影，竟和苍离记忆中赴死的师弟重叠在一起。老者突然大喊：“墨家弟子听令！保护这孩子出谷！”

厮杀一首持续到太阳落山。当项宇浑身是血地冲进铸剑谷时，最后一抹夕阳正照在谷中祭坛上。九尊青铜巨鼎围成一圈，鼎身的饕餮纹大张着嘴，衔着非攻剑的残片。项宇胸前的吊坠突然烫得像块烧红的铁，脚下的地面开始 “隆隆” 震动。

苍离惊呼：“这…… 这是祖师爷的禁地！” 项宇却不由自主地走向震源，吊坠的狼牙突然发出青光。当他的血滴落在地面，祭坛轰然裂开，露出一条幽深的甬道。壁上的长明灯一盏接一盏亮起，照亮了尽头那柄尘封的七星龙渊宝剑。

“原来如此……” 苍离老泪纵横，“祖师令说‘狼牙现，巨子归’……” 他突然单膝跪地，将矩尺举过头顶，“墨家三百弟子，听凭项公子差遣！”

项宇握剑的手微微发抖，剑身映出他稚嫩却坚毅的脸庞。可就在这时，他后颈一凉 —— 咸阳刺客的箭尖己经瞄准了他！千钧一发之际，龙渊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清鸣。箭矢在触及他背心的瞬间，被一股无形的气浪震成齑粉。项宇下意识挥剑一砍，寒光闪过，刺客竟被劈成两半。看着眼前的杀戮，他却异常冷静，这份镇定让苍离更加确信，眼前的少年就是墨家苦苦等待的巨子。

月光洒满铸剑谷，项宇在祭坛中央发现半卷残破的《墨子?备梯》。泛黄的绢帛里夹着一片龟甲，上面用朱砂写着神秘的谶语：“狼牙动，紫薇倾；楚虽三户，可摘星辰……” 仿佛预示着，一场改变天下格局的风暴，即将因这个少年而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