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 202 年春,垓下之战的硝烟尚未散尽,虞姬亲手缝制的猩红战旗仍沾着未干的血迹。项羽站在定陶城头,俯瞰着城外连绵不绝的帐篷。十万楚军刚经历一场恶战,甲胄上的青铜兽首虽仍狰狞,却难掩疲惫。风中传来断断续续的马蹄声,那是卢绾的使者又来催问齐王封号。
“大王,韩信派使者送来战报,说齐国旧贵族暗通匈奴,需增兵三万驻守胶东。” 钟离昧的声音打断了项羽的思绪。这位老将的铠甲上还留着荥阳之战的箭痕,此刻却因连日奔波而眼眶发青。
项羽转身时,腰间的狼牙吊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仿佛在微风中起舞。这枚吊坠在春日的阳光下闪耀着琥珀色的幽光,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故事和秘密。
这枚狼牙吊坠对于项羽来说意义非凡,它伴随着他重生,见证了他的崛起和荣耀。如今,它己经不仅仅是一件饰品,更成为了楚军上下的精神图腾,象征着项羽的勇气和决心。
项羽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让使者回禀齐王,增兵可以,但需用琅琊郡的盐铁税赋作抵。”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着吊坠边缘的星图刻痕,似乎在沉思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接着说道:“另外,派人告诉彭越,梁地的济水漕运即日起由楚军统一调度。”
钟离昧站在一旁,欲言又止。他的目光落在城楼下正在交割粮草的魏豹部卒身上。那些士兵穿着混杂着三晋风格的皮甲,与楚军辎重兵之间似乎发生了一些争执。
自鸿沟议和以来,各路诸侯虽然表面上尊项羽为“西楚霸王”,但实际上却各怀心思。韩信在齐国大肆扩军,彭越在梁地截留粮饷,就连实力最弱的魏豹,也在河东郡私铸兵器,显然是在暗中扩充自己的实力。
“传项庄来见。”项羽突然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整个营帐都在微微颤动。这声音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人无法忽视。
项羽看着钟离昧退下的背影,心中不禁想起了范增临终前的忠告:“异姓必反,早除为妙。”这句话如同警钟一般在他耳边回响,提醒着他要警惕那些非项氏一族的人。
然而,此刻他的案头却摆放着张良派人送来的《分封策》竹简。那竹简上用朱砂批注着“割地封王,以稳诸侯”的字样,似乎在向他诉说着另一种选择。
戌时三刻,项庄带着满身的酒气闯入了中军帐。他的脚步有些踉跄,发冠也歪在一边,腰间原本佩戴的玉珏不知何时被换成了齐国工匠打造的龙形佩。
“堂兄,今日宴会上,英布的人说……”项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项羽打断了。
“说什么?”项羽的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项庄腰间的玉佩。那温润的和田玉在烛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与楚军崇尚的青铜风格显得格格不入,就如同此刻各怀鬼胎的诸侯联盟一般。
项庄咽了口酒,酒气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他们说,您答应封英布为淮南王,却至今未给印玺。还有……” 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韩信的谋士蒯彻在齐国宣扬‘功高不赏’,这话传到咱们军中,弟兄们都在议论……”
帐外突然传来战马嘶鸣,项羽起身掀开帐帘,只见月光下一列轺车正驶入营地。最前面的车上插着赵国旗号,车帘掀开一角,露出陈馀谋士李左车的苍苍白髯。
“大王,赵国使者求见,说陈馀愿以代地十五城为质,换得常山王封号。” 执戟卫士的通报声里带着警惕。项羽转身时,瞥见案上的《九章算术》竹简,其中 “均输章” 的批注旁,还留着虞姬昨日研磨时滴落的胭脂痕迹。
“让使者进来。” 他忽然有了主意,伸手将竹简翻到 “盈不足章”,指尖划过 “今有共买物,人出八,盈三;人出七,不足西” 的算题。当赵国使者踏入帐中时,看到的正是项王手持算筹,在沙盘上摆出复杂的几何图形。
“本王可以封陈馀为常山王。” 项羽将一枚算筹放在代地图上,“但代地需每年向楚军缴纳粟米十万石、战马三千匹。另外,赵国工匠需为楚军改良弩机,每月输送铜齿轮五百具。”
使者的胡须因震惊而颤抖:“项王这是何意?我家赵王为灭秦出力……”
“出力?” 项羽冷笑,算筹在沙盘上划出凌厉的斜线,“巨鹿之战时,陈馀坐拥二十万大军,却作壁上观。如今想要封号,总得让本王看到诚意。” 他忽然想起穿越前看过的历史资料,陈馀最终死于韩信之手,此刻却不得不借他牵制张耳。
帐内烛火突然爆响,项羽借着火星明灭的瞬间,看到使者袖中露出的匈奴文书一角。原来陈馀早己与冒顿单于互通消息,所谓 “代地为质” 不过是缓兵之计。
“这样吧,” 项羽放缓语气,拿起案头的羊皮地图,“代地与匈奴接壤,本王派钟离昧将军率两万楚军协助防守。至于封号……” 他用算筹在地图上点了点,“等使者回去告诉陈馀,先送来他长子为人质,印玺自然会送到。”
使者走后,项庄看着沙盘上纵横交错的算筹,忽然开口:“堂兄,你这算筹摆的,倒像是在做买卖。”
“本来就是买卖。” 项羽将算筹收进竹盒,盒底刻着的 “货值” 二字是他亲手所刻,“天下诸侯不过是待价而沽的货物,本王要做的,是算出最划算的赎买公式。” 他想起在现代学过的博弈论,每个异姓王的封号都是一道复杂的方程,变量是土地、兵力、民心,而他需要的,是让所有方程都指向 “项氏天下” 这个唯一解。
子时,虞姬的侍女阿萝送来参汤,身后跟着个捧着木匣的少年。“大王,这是齐国送来的质子,说是齐王长子。” 阿萝的声音里带着忐忑,她记得三年前,虞姬为保项氏血脉,曾将襁褓中的长子送往江东藏匿。
木匣打开时,项羽看到的是个约莫十岁的男孩,眉眼里有几分韩信的影子。孩子怀里紧抱着一本《孙子兵法》,书页间夹着片枯黄的枫叶,显然是从齐国带来的信物。
“抬起头来。” 项羽蹲下身,用指尖拨开孩子额前的刘海。男孩虽害怕,却硬是咬着唇没哭,这点倒像极了当年在会稽郡街头与人斗殴的自己。
“你叫什么?”
“韩婴。” 孩子的声音虽小,却清晰有力。
项羽笑了,从腰间解下狼牙吊坠的复制品 —— 那是用普通青铜铸造的赝品,却刻着与真品相同的星图 —— 挂在韩婴脖子上。“从今天起,你就住在楚军大营,本王会让人教你兵法算术。” 他看着孩子瞪大的眼睛,忽然想起自己七岁时在项梁帐前背诵《吴子》的情景,“等你父亲平定胶东,自然会来接你。”
韩婴摸着胸前的吊坠,忽然开口:“大王为何不用真的狼牙吊坠?我爹说,这是项氏神器。”
项羽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帐外的卫士们听见笑声,互相交换着惊讶的眼神 —— 自虞姬上次临盆后,他们己经很久没听见项王如此畅快的笑声了。
“神器?” 项羽捏了捏孩子的脸,“真正的神器,是人心。” 他站起身,看着帐外漫天星斗,想起范增临终前塞给他的帛书,上面写着 “以力服人不如以利服人”。此刻怀中的真吊坠忽然发烫,如同当年在图书馆触摸楚简时的灼痛。
寅时,陈平的密使从沛县赶来,带来刘邦在芒砀山招兵买马的消息。密报里还夹着片丝绸,上面用隐形墨水画着沛县地形图。项羽对着烛火细看,发现泗水郡的盐铁工坊被用朱砂圈了又圈。
“告诉陈平,” 他将丝绸投入火盆,看着火星吞噬刘邦的势力范围,“让他继续在沛县散布‘齐王求封’的谣言,就说韩信要将琅琊郡献给匈奴单于。” 火光照亮他棱角分明的脸,投在帐幕上的影子如同上古神兽,“另外,给彭越送去二十车黄金,就说楚军愿助他吞并薛郡。”
密使离去后,项羽取出珍藏的《商君书》,在 “赏罚” 篇空白处写下:“异姓王赎买公式:土地 × 兵力 ÷ 民心 = 封号价值。” 他不知道商鞅是否算过这样的公式,但他知道,每个异姓王的封号都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而他握着的,是系剑的绳索。
卯时,钟离昧带着齐国使者再次求见。这次使者带来了韩信的亲笔信,信中除了同意用琅琊郡税赋换增兵,还附上了一张牛皮地图,上面用墨线标出了齐国通往关中的驰道。
“大王,韩信说,若能封他为齐王,愿将这驰道图献给楚军。” 钟离昧的语气里带着疑惑,“可这驰道图,分明是当年蒙恬为防匈奴所筑,韩信如何得到?”
项羽盯着地图上蜿蜒的线条,想起现代历史书里记载的 “白登之围”。韩信此刻献图,怕是想借楚军之手牵制匈奴,好让他专心经营齐国。
“告诉韩信,” 他拿起刻刀,在地图边缘刻下 “项” 字徽记,“齐王封号可以给,但驰道需由楚军派工匠修缮。另外,让他把齐国的冶铁工坊画出详图送来。” 刻刀深入牛皮,发出 “滋滋” 声响,“还有,告诉他,本王要在临淄设立‘天下粮市’,由楚军统一调配诸侯粮草。”
钟离昧领命而去,项羽看着案头堆积的诸侯文书,忽然感到一阵疲惫。他伸手揉了揉眉心,触到额角新添的皱纹 —— 那是在荥阳围城时被流矢擦伤留下的疤痕。恍惚间,他仿佛看到现代的自己站在图书馆顶楼,俯瞰着城市的灯火,而眼前的竹简、地图、算筹,不过是那场穿越梦境的延续。
“大王,虞姬娘娘请您去后帐,小公子抓周呢。” 阿萝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项羽起身时,腰间的真吊坠再次发烫,他忽然想起虞姬临产前说的话:“这孩子生在乱世,怕是要和你一样,一生都在算尽人心。”
后帐里弥漫着乳香与烛香,虞姬斜倚在锦被上,脸色虽苍白却带着母性的柔光。榻上的锦缎铺着各种物件:竹简、算筹、佩剑、玉珏,还有一枚来自罗马使团的金币 —— 那是上个月迦太基商人带来的。
“选吧,我的儿。” 虞姬轻声哄着襁褓中的孩子。项羽站在帐口,看着儿子挥舞着小手,竟一把抓住了那枚金币。周围侍女发出惊呼,虞姬却笑了,眼角的泪痣在烛光下微微颤动。
“看来,他想做个会算钱的大王。” 项羽走上前,用指尖刮了刮儿子的小脸。孩子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没牙的牙龈,吊坠的幽光映在他瞳孔里,仿佛藏着整个星河。
帐外传来晨鼓之声,新的一天又开始了。项羽握着儿子的小手,在锦缎上写下一个 “算” 字。他知道,这乱世的每一步都需要精准计算,而异姓王的赎买公式,不过是他手中的第一道算式。当朝阳照亮帐幕时,他忽然想起范增的另一句话:“王者之道,在于权衡。” 此刻怀中的吊坠终于冷却,如同他逐渐坚硬的心肠 —— 这天下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诸侯,都不过是他算式里的数字,而他,终将算出属于项氏的唯一解。
“来人,” 他站起身,声音里带着新的决断,“传本王命令,即日起在彭城设立‘诸侯质子学宫’,教授算术、兵法、冶铁之术。另外,通知各诸侯国,今年的‘天下会盟’改在咸阳举行,本王要亲自查验他们的‘赎买诚意’。”
虞姬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那个曾经在太湖边为她采摘莲花的少年,早己在权力的算式中蜕变。而他们的儿子,注定要在这充满算计的天下里,走出自己的算筹之路。
晨雾渐散,项羽站在帐外,看着远处诸侯营地的炊烟此起彼伏。他摸了摸胸前的吊坠,忽然笑了 —— 这乱世的算术题,他才刚刚列好算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