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燕行云，你逃不出我手掌心
翌日清晨，雨水停歇后迎来的是逐渐炎热闷堵的夏季。
蓬莱酒楼门外空地上，一抹挺拔孤傲的玄色人影站在马车旁，眸子盯着二楼最东边房间的窗户，迟迟不上车。
深邃的黑眸布满红血丝，眉宇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后独有的憔悴。
燕行云眼神慢慢黯淡下去，他在期待什么呢，希望她来送别一程么？
离别向来是折磨人的，更遑论昨晚自己当面拒绝了她。
女孩子脸皮薄。
他闭上眼，喉头发涩。
他是不是太残忍了，居然还想她亲眼看着心悦的人离开。
“启程。”
他迅速转身跨上马车，利落干脆的背影给人一种，走晚了便会改变心意的错觉。
“小姐，你今天天没亮就出门来寺庙，该不会是不想看见宸王的车队走吧。”
苏烬欢和小桃两人站在天清寺山门外，时辰尚早，上山的香客寥寥无几。
寺里小沙弥拿着大扫帚，一级又一级认真仔细地清扫着落在石阶的叶子。
扫帚和地面纠缠，发出有规律的沙沙沙声，与两侧树冠里山林飞鸟的悦耳鸣叫相辅相成，静谧平和。
“他走任他走，反正啊”苏烬欢挽起裙角踏上阶梯，无所谓道：“他是逃不出我手掌心的。”
天大地大，若只是一个男人，走了便走了，可宸王是未来帝王，站在权力巅峰，她缺的，正是可以碾压一切牛鬼蛇神的权势。
她争的从不是某个男人，换句话说，如果燕行云不是未来太子，她兴许会觉得他是个俊美男子，但仅此而己。
比起虚无缥缈转瞬即逝的誓言和感情，握在手里的权势钱财才是最真实的。
“咚——咚——咚”
寺院阁楼传来悠远古朴的钟鸣声。
苏烬欢循声望去，日出东方，比起晚霞的绚烂热烈，朝霞如淡抹的丹青，不以色彩线条夺人眼，却自有生机韵味。
“施主。”往日老住持身旁的小沙弥看见她，快步走来颔首道。
苏烬欢手上系着红绳，上头只有一颗其貌不扬的木珠。
“小师傅，我找有悔住持。”
有悔，老住持的法号。
小沙弥眼神黯了黯，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住持于本月二十晚圆寂，寺院现由了智师叔代管。”
本月二十，苏烬欢垂眸估算日子，正是重伤那晚梦见老住持的时候。
清风徐来，檀香袅袅，她指尖抚过腕中菩提珠，心底蓦地涌现出一个念头。
因果循环，老住持突然圆寂会是因为泄露天机帮了她么？
佛说命有定数，所以要失去一些才能得到一些。
“小姐……”
小桃担忧地看着失神的苏烬欢，欲言又止。
“施主，师傅圆寂前说，他年岁己高死亡不过是随时降临的事，若你下次再来，便将菩提手串全赠予你，望你切勿伤怀，愿你前途无忧。”
下山时，前来烧香拜佛的信徒络绎不绝，求子问姻缘的、祈求考试榜上有名家宅和睦消灾解难的……
苏烬欢将落单的木珠重新串回菩提手串上，这才是它本该待着的位置，不是么？
求神拜佛，神佛听不见人的祈求看不到人的苦难。
老住持与她，一定存在某种关联，而这种关联，是导致他心甘情愿出手干涉她命运的原因。
“小桃，我们去驿馆。”
“啊？”小桃疑惑，“去那干嘛啊？”
片刻过后，苏烬欢花了半两银，买下一卷燕朝舆图和路书。
路书侧重刻画水路交通，当中标注了每条路线的里程、驿站，以及沿途地形风光店舍等。
何地有野兽盗匪出没，同样会及时记录上去。
走南闯北的商人以及进京述职的官员，赶考的学子和走访外地亲戚等，都会备上一卷路书。
燕行云一行人离开后，诺大的蓬莱酒楼瞬间空荡荡的，小厮百无聊赖地靠着墙壁唠嗑。
“苏小姐，我们还以为你会跟着王爷一块走呢。”
一名叫年旺的小厮拿她打趣道，不怀好意的眼神在苏烬欢身上来回打量着，咧着嘴露出几颗大黄牙，表情猥琐十分无耻。
孤男寡女待了那么多天，又长得姿色不俗，估计早就不是完璧了。
苏烬欢不说话，没背景没人脉，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龃龉她了？
不过，为燕行云受的这些委屈，她会让他原封不动的知晓。
“小姐，我去撕烂他的嘴。”
小桃瞬间被点炸，撸起袖子就准备大干一场。
打不过也要骂死他。
“你跟这种人计较什么，他一辈子也就只配待在后厨劈柴烧火洗碗，如同路边野狗对你狺狺狂吠，你还冲上去咬他一口不成？”
小桃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她才不想咬一只狗啊！
三个女人，一场针对燕行云的布局缓缓展开。
“宸王一行会沿着嘉兴府的官道北上，顺道视察各地河工、察吏安民整治贪污舞弊等，到了镇江后会改换水路。”
苏烬欢指着路书上扬州下一点的位置，“乘福船经里运河过淮安，继续北过中运河鲁运河到达聊城。”
她拿起毛笔重重圈起聊城。
小桃听得头昏脑涨，“那我们到底是要坐船呢还是乘马车，能赶上他们么？”
若秋看着被圈起来的聊城，“小姐，这地方是有重要用处吗？”
苏烬欢笑道：“我们延迟几天坐水路出发，会赶在他们之前抵达聊城。”
“此地，乃漕挽之咽喉，天都之肘腋，是京杭大运河上的重要枢纽。”
“商贾云集，其中的东昌府是北边重要的商贸中心。”
小桃眨着迷糊的大眼睛，“聊城距离京城还有一段距离，我们为什么不首接到京城呢？”
若秋不语，她知道小姐肯定己经有打算了。
“宸王每次外出公干，都会搜罗稀奇玩意送给白薇赏玩，商人聚集之地自然是最多珍宝的地方。”
别的地她不敢保证，但聊城，燕行云一定会逗留。
“所以小姐是想在聊城偶遇宸王一行人？”
若秋沉吟，“鱼龙混杂之地，愈是繁华，底下藏污纳垢更甚。”
她思索，路途遥远，应雇佣两名保镖跟随护送才好。
苏烬欢伸着懒腰坐到床上，“鱼龙混杂才好，不然我们怎么浑水摸鱼呢。”
肩膀的伤己经好全，白皙嫩滑的肌肤留下一个丑陋的疤痕，张牙舞爪地嘲笑着她之前做的无用功。
她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明日她得去一趟针墨坊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