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唐岫旧案
“夜色已深,如此本宫便不送了,郡主回吧。”
娴贵妃拉着黎玥谈了好一会儿,许久才放她走。
“这黎玥并无特殊之处,雍荣王也未必看重她,母妃是不是过优待于她?”
身后响起李起云的声音,娴贵妃缓缓回身坐下,身侧的余芳低头退了出去。
“起儿不喜欢她?”
娴贵妃将腿边匍匐的小猫抱起,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雪团似的猫儿。
“儿臣以为——母妃应是十分不喜黎府之人的,
况且黎玥不过是不受雍荣王宠爱的嫡女,母妃没必要费心待她,还将她留于宫中。”
娴贵妃闻言动作一顿,视线幽幽地看向李起云,
“看来黎妙依给你下得迷魂药不少啊?”
“母妃——不是也属意黎妙依吗?况且雍荣王府从不认黎玥”
李起云还未说完,话被娴贵妃打断,
“今时不同往日了!”
她又继续道:“母妃问你,你怎么看今日宫宴雍荣王父子争执之事?”
李起云想也没想道,“当然是黎王不满雍荣王,不仅让黎王与其母亲病死时不得相见,
而且唯一留下的妹妹也多年无法相聚,或许黎氏父子积怨已久。”
“这可是雍荣王府的家事,为何要在宫宴中搬出来说?
还要众人都知道?”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雍荣王与黎王不合——李起云也是上回黎王府才见着。
若黎王不满雍荣王,大可私下求父皇下旨;
为何闹得人尽皆知,当众给雍荣王难看?
毕竟二府同系连枝,闹出不和对双方都没好处。
李起云低头思索,又看向娴贵妃。
“母亲的意思……是雍荣王和黎王故意大闹宫宴,
为的是让众人都知他们不和?他们在做戏?”
娴贵妃并没有回答,只是低头逗弄着小猫,继续问,
“十七年前唐岫旧案,此案牵连甚广,查办官员无数,甚至雍荣王和苏丞相都被卷入其中;
你可知最后结果如何?”
“这”
李起云突然想起十七年前那场旧案,
不由心头一凛,心中堂皇了一阵。
可此案一直是父皇与皇祖母的忌讳,曾有官员醉酒当众高论起来,其中模糊中无意提了一嘴,
不料此人醉语,当夜一字不了地传到了父皇耳中,翌日官员不仅被革职,还被下旨处斩了,
如今,谁敢不要命的提起此事?
“比起唐家灭门诛族之祸,苏肃革职退守渝州,雍荣王的结局不可谓不轻松啊~!”
娴贵妃染着豆蔻的指尖抚了抚鬓角发丝,缓缓叹了一声,
“真是可惜了!”
可惜皇后有沈睢这么个好兄长,又有雍荣王府和苏府挡在前面,
要不然这个后位——岂能让沈晗稳稳当当坐了二十三年?
沈氏又如何有今天的权势,甚至处处都压了萧氏一头?
“儿臣知道,当年唐岫旧案轰动一时,却不知为何——此案最后还未查清真相就不了了之,
父皇下令处死涉案之人毫不手软,尤其是唐府来往密切者!
但为何独独放过雍荣王府?雍荣王不仅安然无恙,最后还能全身而退?”
当时的他还是四岁孩童,当然记不得此事,不过多少听到些耳闻,宫中秘辛极是隐秘。
可在皇宫中,秘密便是那堵四处透风的墙,禁令最是拦不住风言风语。
李起云现在越想,越是蹊跷。
此案为庆朝开国七十余年以来,最大的贪污案,听说还与二十六年前的谋逆案牵扯不清,这也是导致唐氏灭门的主要原因。
不管是唐岫旧案,还是六年前赐封黎浔,他都十分费解,
——难道父皇与黎氏真的两不相疑?从未有过猜忌之心?
十四年前,朝廷五百万两济灾银不翼而飞,户部尚书唐岫被人状告为贪污案主谋,
同时唐岫勾结反党的书信也送到了庆帝面前,
而这反党便是庆朝六王爷、庆诚帝庶弟——端亲王李浩。
彼时牵连出朝廷许多官员,庆帝一怒之下大用刑罚,与唐岫来往稍密的官员都被严刑拷问、停职查办;
一时之间,皇城内人心惶惶,任何风吹草动,官员们都如惊弓之鸟一般,不敢轻举妄动。
唐府与雍荣王府私交甚密,雍荣王府全府封禁,重兵把守;而唐府更是被查抄,全府问斩,无一人幸免。
经此一事,朝堂势力重新洗牌,苏肃被贬渝州偏远之地,唐府一夜之间消失殆尽,云京权贵再无唐氏立足之地。
其实,表面上唐岫的罪名是巨额贪污,实际上真正让庆帝动了杀心的是——多年前端亲王谋逆之事。
只是此事,无心者不知情,有心者知情——却不能言也不敢言。
娴贵妃嘴角泛起一丝笑,从卧椅上起身,走到他身边悄声说道,
“起儿,那些与叛党来往的书信,是萧府的人放到你父皇书案上的。”
李起云沉默不语,瞳色深不见底。
“唐岫旧案,唐岫诛九族,苏肃贬谪边境,雍荣王兵权收回不再受用;
端亲王谋反,当初深受你父皇信赖的三人,如今只剩一人活着了。”
李起云一惊,抬头惊愕地看向娴贵妃,“母妃!”
“母妃!雍荣王抱刚取直,守正不挠,是!”
娴贵妃似是看穿了李起云的想法,嗤笑出声,
“呵!起儿不会以为这是母妃动得手吧?”
她顺手将怀中的猫放开,白团一闪而过便没了踪影,
“抱刚取直?你以为雍荣王有多清清白白?他可不会是忠心耿耿的主儿啊~!”
李起云眉心皱起,有些不明白她的话,母妃的意思是筹划唐岫旧案之人并非萧氏?是沈氏?还是雍荣王?
难道母妃已经知道了雍荣王暗中投靠于他?
“一个小小庶女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对他——皇儿你还是要防上三分的。
保不准,他哪天背后捅你一刀!”
“是!儿臣明白。”
娴贵妃话锋一转,“那边如何?”
李起云知道娴贵妃问的是太子,五个月之前太子称病,以需静养为由,太子卧病在床,东宫谢绝所有拜帖,不论来着何人,一律不见。
实际上太子早已悄然离京,动身去了庆国的最南边——绍原城,为的便是寻访名医,给大皇子李疏鸿治双目失明之症。
“李疏影的书信传回,说是找到可医治李疏鸿双眼的神医。”
听到消息的娴贵妃,手心不由握紧,表情有些意外和诧异,“太子找到了神医?”
“母妃放心,那边我们的人一路跟着!但人他是带不回来了!”李起云赶紧回复道。
娴贵妃才舒了一口气,问,“怎么回事?”
“回母妃,李疏影请来的神医下落不明。”
娴贵妃转头看向他,眉梢上扬着。“哦?你动手了?”
“未曾,儿臣觉得入绍原城之路凶险,若启程太子出事必会引起父皇怀疑,可回程就不一定了,毕竟路上突逢意外是人之常事,所以想再回城时杀掉二人。
只是还为等儿臣动手,他们自己便出了问题。”
娴贵妃指腹慵懒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低声轻笑,
“竟是忘了,最不希望李疏鸿被治好的人可是李疏影。”
李疏影又怎么愿意将太子之位拱手让人?李疏鸿若恢复如初,那还有他什么事?
“相信再过几日,云京便会传来太子身故的消息。”
她脸上收敛了笑意,不忘叮嘱道,“手下做得干净点,别漏了马脚。”
“母妃坐等佳讯便可。”
“如此正合我意。”满意地看向李起云,“皇儿来了有些时辰,早些回去吧。”
“是!儿臣先告退。”说完,李起云往寝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