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迟琰梦里总有一个男子
拉着玉真的手坐下,接过云开递来的药膏,玉归一边吹着气,一边小心上着药。
“混账。”越上药她心里越难受,不由得骂了出来。
“姐姐,我没事的……”玉真弱弱地开口,虽底气不怎么足,却也想安慰玉归。
“真想把这些害你的人全都杀了,挫骨扬灰。”萧玉归咬着牙从嘴里挤出这些话。
空气静默了半晌,毕竟这些人当中还包含了萧玉真的亲生父亲萧自亭。就在萧玉归以为她言辞过激吓到玉真的时候,却听到玉真轻得像风一样的声音——
“我也是。”
“我好恨。”
“姐姐,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经受这些?我不也是父亲的孩子吗?他为何要如此糟践我?”
“哥哥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凭什么?凭什么?”
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玉真越说越泣不成声,向来恬静的脸被仇恨浸染到扭曲,甚至由于情绪过激,呼吸也变得短快急促起来。
云开和见月忙上前递水顺气。
“小姐?”许是动静有些大,门口的嬷嬷狐疑地问了句。
“是本宫的女使喝水呛了一下,无妨。”玉归一边顺着玉真的背,一边扬声道。
“玉真,你听我说。”屋外再无声音,此地却也不宜她久留,玉归打算先给玉真吃一颗定心丸,“你放心,我一定会阻止你的婚事。这几日便不要反抗三叔了,免得他给你苦头吃,我也会每日来看你,保证他绝不再苛待你。你要做的就是保全自身,只管潜心抄写经文便可,其他的交给我。”
“我一定救你。”
玉真渐渐平复了情绪,却还有些微喘,“真的有希望吗?姐姐,你……要怎么阻止?”
玉归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说她打算杀了萧斐之,断了萧自亭的念想。
到底是骨血亲缘,她怕将来有一日,玉真会恨她。
“这你就不用管了。这些都是上好的药膏,你收起来悄悄用,别叫人知道是我给的。”若萧自亭知道她送了外伤膏,难保不会猜到她已经知情了。
“还有这本《金刚经》你收着,每天不用写太多,三页即可,别累着。”
“姐姐,你也要小心,如果救我有危险或者太麻烦,就算了吧……”玉真轻敛秀眉,一脸担忧。
“你都自顾不暇了还管我?你不用这么懂事,玉真,我救定你了。”
玉归身上的能量像太阳一般灼热又坚定,玉真晃了晃神,冲玉归点头。
“好,我等姐姐。”
和迟琰一同回了王府,已是辰星换昼日,萧玉归立在沉香木衣桁前,横梁上悬垂着真红大衫,她的指尖掠过,织金云纹在烛火下泛起粼粼波光。
后天就是宫宴了。
上一世的宫宴对她来说是劫难,她避之不及,可这一世,她必须要去。
因为这一世有必须要做的事,有必须要保护的人,这些比她所受的屈辱更重要。
脚步声停在珠帘外,镜中映出迟琰月白寝衣的身影,再往上是一张温润的脸。
“这套翟衣……”低醇的声音卡在喉间。
“怎么了?”萧玉归假装不懂,转身看他,裙摆在地上拖出了沙沙声响。
迟琰向前半步又顿住,他忽然想起大婚那日,十六幅织金裙裾扫过石阶时,也是这样细碎的簌簌声。
只是当时红巾遮住了她的眉眼,不似此刻——金凤口衔的珠结正垂在眉间朱砂痣上,晃得人心口发烫。
他忽然觉得有些渴,不自然道:“没怎么,你想穿便穿吧。”
太后和端慧皇后的仇事人尽皆知,京中贵妇多年不敢穿红,他不知道萧玉归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不过不重要,他的妻,自是想穿什么都可以。
许是为了转移话题,萧玉归掀起珠帘出来,“下月初八真有祭祀吗?”
“自然,中午我忙的就是这事。”
中午。
萧玉归眼前浮现出那张一闪而过的白净面孔和云雁补子。
这是四品官的官服,想必就是他口中的太常寺施少卿。
“经文呢?也是真的?”
“假的,不过马上就是真的了,算着时辰,云隐应当已经见着施童当了。”
“你唬人的功夫真厉害,云隐一拿那帛书出来,我都要信了。”
“你自己出的主意,倒被骗住了?”
已经成功转移了话题,玉归心里盘算着宫宴的事,便无心再和他多说,敷衍地笑了笑。
擦肩而过的瞬间,迟琰拉住她的手腕,问道:“你想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
“我劝你不要做傻事。”他顿了顿,“你若真想救你妹妹,我帮你。”
顶着萧玉归惊诧又疑惑的目光,他又补了句:“全当还你救我的恩情。”
“我没想做什么,你多虑了,不过是堂妹而已,人各有命,我又做得了什么呢?我是在想宫宴那天配哪套头面呢。”
迟琰微微松了力度,她便笑了笑抽出手,继续往榻边走去。
她今日都恨不得跟萧自亭拼命了,他不信她这样的性子,会真的置萧玉真于不顾。
没由来的,他对她这种拒不相告的疏离……感到有些烦闷。
他也不太理解自己,为何非要追着替她做事?哪怕被拒绝帮助,他还是想做些什么。
成婚后,他不理解的事似乎越来越多了。
而今夜也不知为何,迟琰梦里总有一个男子不住地唤他“主儿,主儿”,甚至反复轻佻欺辱于他,惊得他恶寒连连,一睁眼发现一旁萧玉归的神情也颇为痛苦。
他犹豫片刻,伸手抚上她的眉心,见她眉头终于舒展,他心上的皱褶似乎也被抚平。
迟琰换了个姿势再次睡下,却又遇见了那个男子。
这回那人的脸依稀清楚了些,他觉得他应当见过这张脸。
他在梦里拼了命想反抗却使不出半分力气,被那人扼住双腕举过头顶靠近时,他猝然深吸一口气,再次惊醒。
但他发现,萧玉归同他一同坐起了,二人都喘着粗气,平复着喘息,惊魂未定。
“是我吵着你了吗?”迟琰问道。
萧玉归显然还没从梦里出来,双眼失神,茫然地看向迟琰,摇了摇头。
“做噩梦了?”
她迟缓地点了点头,却不说话,自顾自地躺了下去,背对着迟琰,蜷缩成一团。
小小一团,看起来格外的脆弱。
她整片背都暴露在外头,迟琰将被子扯过替她盖上,自己也再次躺了下去。
忽然他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他想起梦中那张熟悉的脸时是谁了!
三皇子叶悬西。
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