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这解药有些不体面
收起最后一根金针,萧玉归总算恢复了平静。
齐老手指搭上她的腕脉,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你,你这是给她喂了多少药?”
“什么药?”迟琰看了眼掌间,血液已经凝固,萧玉归本就血污的鹅黄外衫现下被他蹭的更是难看。
“你问老夫?这不正是她回门那日,把你吃晕了的药吗?”齐老没好气道,“你们夫妻二人真是有意思,拿这东西拌饭吃呢每天?年纪轻轻的,此等合欢之物还是少……”
“这便是你那日提到的极热之物?”迟琰打断了齐老絮叨,细细思索,心中逐渐清明。
“是啊,不过还有一味相克的大寒之物不知道是什么。啧,会是什么呢……”
迟琰不语。
果然如他所料,怪不得回门那日明明不会是寒毒发作的日子,却突然发作了起来,正是服了此物所致。
而下药者,不言而喻自是眼前之人。
可妙的是他体内寒毒深种,此药入体后并没有发挥原本的作用,反而因过了量,药性相冲激起了他的寒毒。
所以反过来,在寒毒发作时,服用此药便可化解寒毒。
迟琰不由得嗤笑了一声,没想到他受此毒桎梏煎熬多年,解法竟如此简单。
虽然这解药有些不体面。
“你冷不丁笑什么?”齐老愕然,神神叨叨怪吓人的。
“能否知晓此药其中都有什么成分?”迟琰没回应,从怀中掏出一个绿色的小瓷瓶递给齐老。
齐老倒出一点粉末捻起闻了闻,又沾水化开瞧了瞧:"应当是有红参、淫羊藿、熟地黄、雷公藤,别的就不知道了,总之都是些大热草药,这丫头又是阳热体质,用了这药反而加重阳虚,更遑论她还过量服用。"
“此药若给你带回,能研究出来具体成分吗?”
“不能,你拿大夫当什么了,神仙?”齐老一边拿过药箱给迟琰的手上药包扎,一边继续念叨,“你从哪儿弄来的这药,也太烈了些,便是西域的马也经不住这么药。也就是老夫住在府里,来得及时,若再晚些,这丫头危矣。”
正说着,萧玉归突然呛出一摊黑血,齐老又慌忙赶回萧玉归那头,再施了套针,并在她舌下放了颗褐色药丸。
“这丫头心脉有旧伤,经不起折腾。”齐老将药箱搭扣拍得啪嗒响,往肩上一垮,“吐出这口瘀滞之血,她便没什么事了。叫云隐随老夫去拿药,一日三次给她煎上,慢慢便养好了。”
………
从良医所往回走的路上,迟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药方除了过烈,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萧玉归为了救他,落得如此狼狈,他竟在她醒来的第一瞬,那般冷言威逼,质问恐吓于她。
想来确实是他疑心太重了,纵使她给他使过人间欢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药,但无论怎么看,她都只是一个单纯想生育后嗣的内宅妇人。
况且还是个危急关头总是一心救他的妇人。
不过他自认他的血比齐老的药会有用的多,方才割血,也算报恩吧。
这时心底忽然闪过一个声音说:这算什么报恩?日日割血,直到她真正痊愈,那才叫报恩。
他不知道这声音从何而起,却又觉得这话倒也合情合理。
合上了伞,他抬头看了看,发现不知何时,如注暴雨已歇,明月在乌云背后露出一个角,将现未现。
推门而入,往里走了两步他便看到榻上那双闪着光的眼睛一眨一眨,朝着他的方向。
床旁侍候的云开和见月如临大敌般站了起来,僵硬地行了一礼,却能明显看出呈现一种防备姿态,尤其是见月,似乎随时准备对一切恶意进行反击。
直到萧玉归吩咐,她们才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
“怎么还不睡?”想起先前那般对她,迟琰有些心虚,主动问候道。
“王爷有事吗?”怕迟琰重提她给他下人间欢害他寒毒发作的事,萧玉归也有些心虚,眨巴着眼问道。
“你还有没有哪里不适?”迟琰抖了抖外袍,将一身寒气留在黄花梨衣架上,待换好了一身月白寝衣后,坐到了玉归床边。
玉归一时没敢回答,半晌才缓缓摇了摇头。
反常,太反常了。他不会是反悔了,真的想灭口吧?
“齐老已为你开了药方,往后一日三次服着便没什么大碍了。”顿了顿,迟琰撇过头,不自然道,“你既通晓药理,怎那般鲁莽,什么都往嘴里送。”
萧玉归愣怔,他是在,关心她?
“没办法呀,云隐怀疑药的安全性,但救你要紧,我只能自己先试药,只是没把握好药性,吃多了一点。”玉归补充道,“不过云隐也只是尽忠职守,我不怪他。”
迟琰忽然觉得心里有一块腾地变柔软,心底那个声音又窜了出来,它在说“她好善良”。
“你……不生气了?”萧玉归试探道。
“本王倒是要谢你,帮了本王一个大忙。”
“谢就不必了。”她干笑两声,“妾身受之有愧。”
“你又帮了本王一次,那本王也有份礼要送给你。”迎着她好奇的目光,迟琰道,“散布你谣言的人,是冯疏雨。”
“你怎么知道?”他淡淡一句,却惊起萧玉归胸中千层浪。
这话看似是一问,实则是三问。
一来是迟琰才刚醒,怎么就知道了谣言一事?二来是他又是如何得知那人就是冯疏雨?三来……他又为何断定那就是谣言?
“本王若昏睡几日便对世事全然不知,这王位干脆不必坐了。”
显然他并没有到理解第三层意思,萧玉归干脆问了出来。
“那你怎么就确定那是谣言呢?”
“是与不是,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我知道啊。”
“那它是真的吗?”
“不是。”
“那就不是。”
天上愁云似是散去了些,月光比方才更亮几分,照得迟琰远山薄雾般的脸变得清晰,他没有表情的时候还是那么淡漠疏离,但萧玉归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近了些。
"想怎么处置她?"迟琰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