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内的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烛火摇曳,映着两人脸上各异的神色。
林慕安背对着陆昭华,肩膀微微耸动,显然还在生着闷气,为白天那场莫名其妙的误会和刚才的“强制教学”。
陆昭华看着他那单薄却透着倔强的背影,心里烦躁更甚。
【这家伙,又闹什么别扭?】
但想起白天那些兵痞的污言秽语,以及刚才巡逻士兵们那诡异的眼神……
一股无名火又窜了上来。
【妈的,老子堂堂七尺男儿……呸!老子的人,轮得到他们在那儿嚼舌根?!】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林慕安身后,语气依旧硬邦邦的,透着一股不耐烦。
“喂,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外面那些混蛋瞎传什么呢?”
这问话方式,十足的陆子谦风格,首白,缺乏铺垫,但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关心。
林慕安猛地转过身,眼眶红红的,像只被惹急了的兔子。
憋了一整天的委屈、羞愤、还有被强迫练武的怨气,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爆发。
“什么怎么回事?!”
“还不是因为你!”
“军营里都传遍了!说我……说我被你……呜……”
他越说越气,越说越委屈,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他们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好像我……好像我真的被你这个女流氓给……给欺负了!”
“我堂堂一个……(虽然是假的)世子!脸都丢尽了!”
陆昭华听着这颠三倒西、夹杂着哭音的控诉,先是一愣。
随即,她瞬间明白了那些士兵误会的根源。
脸,“唰”地一下黑如锅底。
“放他娘的屁!”
一声怒吼,险些掀翻帐顶。
“这帮狗娘养的脑子里装的都是粪吗?!”
她气得浑身发抖,一方面是气那些士兵胡说八道,玷污她的名声。
另一方面,更是气这种莫名其妙被泼上的“污名”,尤其对象还是眼前这个哭哭啼啼的麻烦精!
这怒火太过真实,林慕安的哭声都顿了一下,有些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暴跳如雷的“女人”。
“艹!真他妈倒霉!”陆昭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差点忘了自己现在是长发)。
“谁说不是呢……”林慕安也抹了把眼泪,小声嘟囔,“好好的美妆博主不当,非要来这鬼地方挨打挨骂……”
借着这份难得的“同仇敌忾”,他们第一次真正深入地聊起了那个回不去的“现代”。
陆邵华说起他为了一个项目熬夜画图纸,在实验室里跟数据死磕的日子,虽然累,但充实。
林慕安则描述着她对着镜头首播试色,在小烧杯里调配各种新奇护肤品配方的乐趣,虽然卷,但快乐。
那些属于二十一世纪的词汇和生活片段,在古老的军帐中交织,显得那么不真实,却又抚平了两人心中那份深埋的孤独。
“唉,真想念我的工作台和那堆瓶瓶罐罐。”林慕安叹了口气。
“老子只想安安静静画图纸搞发明,谁他妈要穿这勒死人的破裙子!”陆邵华也跟着抱怨。
他们吐槽着古代茅厕的简陋,吐槽着繁琐到令人发指的礼节,吐槽着信息传递基本靠吼的不便。
以及,对未来何去何从的深深迷茫。
“你说,我们还有机会回去吗?”林慕安轻声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
陆昭华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不知道。但现在,我们得先想办法活下去。”
这次推心置腹的交谈,像一场及时雨,冲刷掉了两人之间厚厚的隔阂。
陆邵华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娇弱爱哭的林慕安,脑子里装的那些化学知识,或许真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林慕安也觉得,这个陆邵华虽然脾气暴躁、行为粗鲁,但本质上并不坏,甚至……在刚才那种情况下,还挺可靠的。
彼此的眼神中,少了几分戒备和嫌隙,多了几分理解和……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
“行了,以后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憋着。”陆昭华难得地放缓了语气,虽然还是有点生硬,“也别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看着烦人。”
林慕安吸了吸鼻子,轻轻“嗯”了一声。
他抬起头,看着陆昭华:“你也是,别总想着动手,打打杀杀的多危险。有时候,动动脑子更好用。”
这算是……达成了某种休戚与共的默契?
陆昭华顺手拿起旁边桌上的一个行军水囊,递了过去。
“喝点水。”
这是一个极其自然的动作,放在以前,她可能根本不会这么做。
林慕安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对方微凉的手指。
这一次,两人都没有像触电般立刻弹开。
只是空气中,似乎弥漫开一丝微妙的涟漪。
就在这难得平和的气氛中,两人开始隐隐思考,如何利用各自掌握的现代知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搞点事情”,至少能更好地保护自己时——
“报——!”
帐外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
一名传令兵掀帘而入,神色紧张:“将军!世子!紧急军报!”
“边境发现北狄小股骑兵踪迹,疑似袭扰!”
“上峰命令,我营即刻拔营,前往西山隘口进行清剿侦查!不得有误!”
话音落下,帐内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消失无踪。
真正的考验,裹挟着铁与血的气息,猝不及防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