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心碎裂的刹那,闻鹤书院的飞檐上落满了灰烬。
不是雪,是初世铸剑炉里未燃尽的残渣,混着历代婚书的帛片,在细雨中凝成血色冰晶。欧阳政跪在院中,看着掌心那瓣石榴花——花脉间浮动的不是露水,是洛楚汐被碾碎成星尘的魂魄。
"还差最后一步……"
虚空裂开豁口,青铜婴儿爬出阴影。它心口的"烬"字己蔓延成星盘,骨手指向书院东厢:"爹爹,娘亲的梳妆匣里……咳……有你要的答案……"
欧阳政的星纹胎记突然离体。
银光凝成锁链缠住婴儿脖颈,却在收力的瞬间被桂树根须绞断。他撞开东厢房门时,铜镜映出骇人画面——十六岁的洛楚汐正在对镜梳妆,发间别着的不是桂树枝簪,是半截桃木剑的残片。
"阿政哥哥来得正好。"
少女转身,耳后血管暴凸如树根。她指尖挑开妆奁暗格,捧出个青铜匣——正是往生殿主当年调换的聘礼匣,匣面缠着红线,线端系在欧阳政新生的石榴花根须上。
匣中躺着的不是玉镯,是粒带血的桂子。
"吃下它……"洛楚汐剖开自己的手腕,青铜汁浇在桂子上,"你就能看见……真正的初世……"
欧阳政的根须突然暴长。
它们穿透少女胸腔,却在触及心脏时僵住——那里跳动的不是血肉,是颗裹着血膜的石榴籽,籽内蜷缩着微缩的往生殿。檐角银铃震响处,数不清的洛楚汐正在饮鸩,而每个欧阳政都在剜心。
"这才是轮回的真相……"
少女的瞳孔裂成桂树年轮,发间剑簪突然暴起。残片刺入欧阳政眉心时,归墟中的青铜海突然倒灌——
浪尖托着冰棺浮出水面。棺中初世的他们十指相扣,心口插着的桃木剑己开满石榴花。当欧阳政的血溅上花瓣时,所有世代的婚书突然自燃,火舌在虚空拼出《烬痕谱》的终章:
"劫尽八十三,烬魂归鸿处。"
洛楚汐的残躯开始碳化。
她焦黑的指骨捏碎桂子,汁液在空中凝成真正的合卺杯:"饮了它……你就能斩断……"
话音未落,往生殿主从她脊骨中破体而出。
不再是骸骨模样,而是石榴花凝成的肉身。他指尖挑着青铜婴儿的脐带,脐带另一端连着欧阳政心口的星纹:"好孩子,你亲自把痴念养成了弑神的剑。"
桃木剑残片突然暴长。
欧阳政握住剑柄的刹那,所有世代的痛楚涌入灵台——第三世剜心时的冷、第七世饮鸩时的灼、第八十一世火焚时的焦臭……这些痛楚凝成剑锋,在虚空划出血色的归途。
"纵百劫烬……"
剑尖刺穿石榴花身的瞬间,往生殿主却笑了。他的肉身绽成万千花苞,每个苞中都坐着青铜婴儿:"你杀不尽痴念……"
洛楚汐的灰烬突然聚拢。
她残破的嫁衣裹住花苞,腹部的裂口处伸出桂树根须,根须缠上欧阳政的星纹:"阿政……用石榴籽……"
最后一粒石榴籽从她齿间滚落。
欧阳政捏碎籽壳的刹那,归墟中所有冰棺齐开。初世的他们携手跃出,桃木剑贯穿彼此心口——双刃相撞的铮鸣中,桂树根系寸寸断裂,青铜海蒸腾成雨,而往生殿主的笑凝固成琉璃。
"原来弑神的剑……"
欧阳政抱住碳化的洛楚汐,看她的灰烬渗入星纹:
"要两心同烬才能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