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烬炉生

青铜海的涟漪凝成剑炉纹路时，欧阳政的白发正缠着铜匣中的婴尸。那死胎心口的"烬"字突然暴长尖刺，穿透他眉心血痣——剧痛中浮现的记忆里，玄衣巫女将双生子推入炉火的场景突然扭曲，露出炉底暗格里真正的祭品：两块浸透合卺酒的血玉，刻着"拓跋政"与"楚汐"的契丹名。

"将军现在看清了？"

红衣少女的残音自炉火中溢出。她染血的指尖点在婴尸足踝，那里的七星烙印突然化作钥匙，插入青铜树苗的裂痕——整株树应声炸裂，飞溅的木屑凝成九百九十九面铜镜，每面都映着洛楚汐不同世代的死状。

巫医的腐魂突然自镜阵中凝形。他扯开胸前的腐肉，露出跳动脏器上刻的星轨图："少主可知这些铜镜的来历？"腐手指向冷宫方向，"都是楚汐姑娘用指骨磨成的..."镜面突然浮现八岁楚汐在雪夜磨镜的场景，她十指血肉模糊的金血正渗入今世的青铜海。

忘川河底传来裂帛声。当欧阳政劈开首面铜镜，跌出的不是碎片而是缠满红绳的脐带——死结处系着的银铃残片，正与红衣少女消散前的足铃共振。巫医的癫笑震碎河面："这铃铛里锁着的..."他掀开往生殿的地砖，露出冰封的初世婚宴，"...是楚汐姑娘的喉骨！"

青铜树苗的根系突然暴动。当第一条根须刺入欧阳政心口，他望见骇人真相——根系末端缠着的不是洛楚汐残肢，而是历代自己战死时的铠甲残片。红衣少女的虚影突然自树梢坠落，她染血的手引着他的指尖按向树干："阿政，这树苗吸食的不是她的血肉..."树皮龟裂处露出漠北王庭的密室壁画，"...是你百世不灭的痴念。"

星象图在此刻逆转。当欧阳政的狼牙烙印触及天枢位，整片青铜海突然沸腾——海床浮沉的魂灯尽数炸裂，灯芯中爬出的蛊虫竟凝成八岁楚汐的模样。孩童掌心托着的不是铜匣，而是刚剜出的心脏，心尖上刻着"宁负"二字。

"现在刺穿它..."

洛楚汐的残音混着剑炉轰鸣。当欧阳政的断箭刺入小心脏，整座往生殿突然倾斜——冰封的梁柱间露出新的壁画：红衣少女跪在铸剑炉前，将银铃塞入自己剖开的孕腹。炉火吞没她身影的刹那，漠北草原上的青铜树突然开花，每片花瓣都映着冷宫梧桐的年轮。

子夜惊雷劈开地脉。当第一滴血雨坠入剑炉，炉底暗格突然弹开——里面锁着的不是血玉，而是拓跋政战死时咬碎的半枚虎符。红衣少女的足铃突然自冥河深处响起，铃音震碎的露珠里，映出八岁楚汐在符上刻"来世诺"的画面。

巫医的腐魂突然暴长。他撕开青铜树苗的树干，露出里面正在成形的青铜棺椁——棺盖上拓着欧阳政与洛楚汐的婚书，朱批处被蛊虫啃噬成"父女"血契。当腐手按向棺椁，红衣少女突然夺过断箭，刺入自己咽喉处的七星疤："将军...看星轨..."

喷涌的金血凝成完整命盘。天枢位钉着冷宫铜钥，玉衡位悬着忘川魂灯，而摇光位的空缺处，赫然是欧阳政怀中死胎心口的"烬"字。当血珠浸透命盘，三十六州突然地动山摇——所有青铜树同时倾倒，根系间爬出的不是亡魂，而是系着红绳的合卺杯，杯底沉淀着历代暴君未尽的誓言。

破晓时分，青铜海归于寂静。欧阳政抱着死胎跪在剑炉前，炉中火焰突然化作红衣少女的虚影。她染血的指尖最后抚过星盘缺角："下一世..."虚影散作金粉飘向漠北，"...换你等我到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