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裳仰首定定望了穆衍真片刻,缓缓移开目光,喃喃道:“小环并未参与过刺杀,她做的这一切事都只是听他人之命行事。”
穆衍真望着她,“向她下令的人是谁?”
“奴家并不知晓,只知晓那人曾于她有大恩。她做的这一切都只为报恩。”她望向穆衍真,“如奴家所料不差,那人应该身在官场。”
“何以见得?”穆衍真问道。
“奴家曾无意中发现她身上带有来自官家的令牌。”
穆衍真沉吟片刻,“偃裳姑娘是何时发现小环有事瞒着姑娘的?”
偃裳默然半晌,“曾经偶有奴家经手的客人消息泄露之事,奴家从未怀疑过此事为真,奴家甚至曾以为是他人的污蔑。直到前段时日,小蝶妹妹来枕霞阁寻奴家离开后,小环便常常借故离开。直到一天,她回来后,恰好被奴家撞到,奴家发现她身上有与人争斗的痕迹。没想到第二天便传出了,南宫曜前日被杀的消息。”偃裳顿了顿,望着穆衍真,“公子还记得曾来奴家这边借看客人名册那次吗?奴家记得很清楚曾吩咐她将名册收起,放在另一个隐蔽之处。公子借走后,奴家才发现她根本没有按照奴家所言安放顾客名册。加上之前种种可疑巧合,奴家虽然已经对她起疑,但是奴家仍旧不敢相信此事是她所为,直到奴家自她房间中翻找出了鸩毒,才不得不相信她就是杀害南宫曜的凶手,而且也看出了她此举,就是为了将公子和公主引到江州,借李景瑜之手除掉。”
偃裳继续道:“穆公子昔日曾助奴家良多,奴家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穆公子死于他人之手。于是奴家暗中瞒着她,买通了一个杀手,让他前去刺杀穆公子……”
穆衍真闻言后,神色未变,仍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偃裳。
偃裳暧昧一笑,“公子切莫误会,奴家只是想借此向公子示警,有人会对公子不利。”
穆衍真望着偃裳,微微笑了笑,“偃裳姑娘的心意,在下怎会不知。姑娘买通的那名杀手自然不会是南风的对手。”他顿了顿,“偃裳姑娘是在何时决定帮她顶罪?”
“她求奴家了,奴家发现她在调制鸩毒后,去质问她。她跪下来求奴家,让奴家准许去完成最后一件事。此事过后,她会和她的恩公一刀两断。”偃裳看了一眼穆衍真,“于是奴家便随她一同前往江州,帮她了结最后之事。”
“当时姑娘知晓她要了结的是何事?”
偃裳不紧不慢道:“知晓。她那时已经得知事情败露,马上就能查到她头上,于是想主动前去补救。”
“她的补救就是杀了我们对吗?”
“正是。”偃裳怔怔道:“六年的姐妹之情,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割舍得了的。奴家不可能对她之事,袖手旁观。而奴家也不忍看穆公子有性命之忧……”
“于是姑娘,决定帮她担下所有罪责?”
偃裳微微苦笑,“只有这样,奴家或许才能救你们。”
“偃裳姑娘,多谢。”穆衍真望着她道。
“公子不必谢奴家,奴家如此做,更多的是为了奴家自己。为了让奴家心安理得,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如若奴家在得知她的真实目的后,就设法制住她,或许才勉强当得上公子的谢意。”
穆衍真沉吟半晌,“偃裳姑娘,在下知晓你的为难之处,不必对自己太过苛责。你好生休养,在下先行告辞了。”
偃裳向他虚行一礼,“奴家就不起身相送了。”
穆衍真跨出门槛,缓缓关上房门,他微微侧首看了一眼守候在外的云昭,示意她边走边说,先一步转身向前行去。云昭跟了上去,与他比肩而行。
穆衍真喃喃道:“与我们所料不差,小环的背后之人应该就是三年前刺杀公主真正的幕后主使,那人极有可能是为官之人。”
云昭沉思片刻,“看来我们该回京都了。”
“正是。从那人目前的行事看来,那人应该身居高位。”
云昭若有所思道:“穆衍真,你说现在小环会逃往京都,去寻那个人吗?”
穆衍真沉吟道:“她对那人十分忠心,为了保护她身后之人,定然不会盲目回京,以免暴露那人的身份。”
云昭微微笑了笑,“观小环行径,应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能她为了逼迫李景瑜为她所用,而杀死他的好友爱人;还能为了那人,对于她有恩的偃裳姑娘刀剑相向。为了帮到那人,她又怎会怜惜自己的性命?如今她事情败露,定然知晓我们会自她身上查到那人的线索。如若我是她,要么会直接自尽,毁掉一切线索,要么会想方设法取我们的性命,甚至与我们同归于尽。”
穆衍真似笑非笑道:“在下认为她极有可能会选择与我们同归于尽。”
云昭笑着望着穆衍真,“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此地是小环所选的据点,虽然在下已命人再三排查,但是也不敢确保万无一失。在下会命人尽快将李公子和偃裳姑娘转移到驿馆。”
云昭点了点头,“事不宜迟,在此地耽搁一分,就多一分危险,今日他们必须转移过去。”
穆衍真微微笑了笑,“在下这就去吩咐。”话音刚落,穆衍真便向前行去,谁知下一刻,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突然自身后传来,穆衍真突然顿住脚步,豁然回过首。
尘土飞扬中,云昭怔怔立在原地,她的身侧,是被炸得只剩下一半的房间,穆衍真记得那是厨房。瓦砾碎片源源不断地自摇摇欲坠的房顶落下,随时都有可能坍塌。
穆衍真愣了片刻,“云昭!”话音刚落,便慌忙疾步向她行去。
云昭恍若未听到他的话一般。在定定望他片刻后,转身跨进了那半栋间摇摇欲坠的房屋中。
穆衍真突然顿住脚步,一阵震耳欲聋的坍塌声过后,那半间房子彻底化为了一片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