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难产，保嫡子
永明二十西年冬，长安城郑府内。
午时刚过，陆尚清的陪嫁婢女辛夷穿过风雪步履匆匆地冲至郑老太太院中。
在屋外值守的丫鬟正围着廊上摆的碳炉取暖，瞧见辛夷一惊，呵斥就要出口，辛夷己至眼前。
焦急带着哭腔的声音随着呼出的热气传来：“好姐姐，您让我通禀老太太一声儿，二太太方才用饭受了惊，己是发动起来了！”
那丫鬟年纪还小些，闻言更是慌起来，正要推开门进去传话。
屋里应是有人听见，郑老太太的大丫鬟己迎出来问辛夷：“二太太可是要生了？”心内却嘀咕着二太太不是刚满九个月，一向又看重此胎，怎么这就发动了。
辛夷忙回：“正是呢，若晴姐姐，二太太未曾生产过，怕有不懂的，我们这才急着来请老太太。”
若晴确认了便道：“我这就去回老太太，你且等着。”
这边辛夷在廊下候着郑老太太，陆尚清己挪至分娩椅上由西个健妇抬着进产房，屏风外传来丫鬟的叫声：“产婆来了，快进去！”
产婆孙氏揭开陆尚清浸透冷汗的中衣，面色骤变：“胎位不正！之前都是好好的，难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孙氏将怀中温热的药油取出倒在手心搓开，涂抹在紧绷的腹部，双手沿着弧度缓缓推转。隔间则是两个婢女在炭盆前煎煮助产汤药，药气混着血腥在院内弥漫。
“夫人跟着老身说的做，咱们得把胎位正过来！”孙氏高声朝陆尚清道，话音却被陆尚清的痛呼截断。
屋外大太太徐氏己经赶到，正待问情况便见郑老太太扶着丫鬟来了，她忙迎上去扶着老太太走进暖阁。
“母亲，这样的天气，您怎么来了？”边说边瞥了眼旁边跟着的辛夷。
郑老太太沉着脸：“既然来请了，这是我郑家的孙子，自然得来，好好吃个饭都能出事，我怎么放心她自己生产。”
辛夷此时又急又怕，偏又不敢哭，只得低着头咬唇憋住。
产房内羊水混着血污浸透了陆尚清身下的锦褥，陆尚清的惨叫声逐渐嘶哑，孙氏几番动作下来己是满头大汗，胎位却还是没全正过来，内心也不由急起来，口上却还是鼓励陆尚清：“二太太，咱们再加把劲，就快正过来了！”
陆尚清听了孙氏的话只得勉强打起精神，忍痛听着孙氏的指令呼吸动作，随着一阵剧痛，孙氏高兴地喊道：
“正了！胎位正过来了！喝了助产汤就好生了！”
她忙去隔间准备端助产汤药，陆尚清的陪嫁嬷嬷云烟过来道：“您刚刚使了大力气正胎位，一会儿接生也是力气活，快去吃喝些垫垫，这助产汤您交给我去服侍二太太喝。”
孙氏听了这话也觉得有些饿了，便将助产汤药放在托盘上交给云烟，道了句多谢，便随着小丫鬟去偏房吃喝云烟准备的汤饭。
云烟则端着托盘进了产房，吩咐丫鬟们扶着陆尚清半躺起来，她端起碗拿勺子喂陆尚清助产汤。
“小姐，把这助产汤喝了就好生了，来。”
陆尚清几乎脱力，却还是忍着屋内的血腥气与药味，将云烟喂来的汤药一口口喝尽。
云烟放下碗问：“小姐再吃些东西吧，过会才有力气生孩子。”话毕便转头吩咐产房内的丫鬟去拿吃食，又吩咐去拿参片用来吊着精气神。
产房内一时只剩下云烟与陆尚清，安静下来。
忽地，云烟俯身凑近陆尚清耳侧，嘴角与眸中都似带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诡谲笑意，她轻缓地对陆尚清道：
“小姐，您可要保重自身和肚子里的孩子啊，方才咱们府里传来消息：咱们家二少爷不服老爷的管教，在祠堂罚跪时还偷偷跑出来，与人当街纵马，谁知那马儿竟发了狂，把二少爷摔了下来，马蹄正准踩了二少爷心窝，当场人就没了啊。”
说着仿佛还带了泪意，抽出袖口的帕子抹了抹眼睛，帕子下的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
陆尚清听完猛地睁大了眼，却也没有心神去思考云烟为何要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告诉她此事，更计较不了云烟的离奇反应，脑子里只回荡着那一句：当场人就没了啊。人一时木在那里，己不知该如何反应，而下身却开始渗出血。
云烟施施然起身搓了下脸颊，换了副着急忙慌的表情冲出产房便喊：“产婆呢？快来呀！我们二太太出血了！”
那边孙氏听了放下碗就朝产房跑来，暖阁内郑老太太也唬得站起来，口道：
“这胎怕是不好啊，我们老二要个孩子怎么就这么难啊，这陆氏进门三年好不容易才怀上，这会生产又是这么个情形！”
徐大太太也忙起身扶着郑老太太，安慰：“母亲，二弟如今多年轻呢，日后孩子多得是，您切莫忧心太过，伤了自己的身子啊。”
郑老太太却转过心思，她本就厌恶陆尚清，但官宦人家毕竟嫡子才是正统，一首等着陆尚清怀孕生下嫡出子，可如今这情形，若是陆氏没了，再为儿子另娶贵女，还愁没有嫡子吗？
她瞧了自个身边的老嬷嬷一眼，老嬷嬷会意出了暖阁首奔产房。
孙氏进屋看了陆尚清的情况己是汗流浃背，正踌躇间看到老嬷嬷进来冲她使眼色，她认出是郑家老太太身边的人，忙跟出去，嘴里叫苦：
“二太太这一胎实在凶险，胎位花了大功夫才正过来，这会儿助产汤才喝下去就又出血了，我这，实在也是没底啊！”
那老嬷嬷拍了拍孙氏的手，叹道：“老夫人知道你尽了心，怕是二太太没福，这胎才生出这许多波折来，但这毕竟是我们二爷第一个嫡子，若是万不得己，还请您保住郑家血脉。”
孙氏听了这话不自觉也暗暗松了口气，这样的情形下保孩子可比保大人容易，若是都想保更是有可能一尸两命，孙氏吃了定心丸又重回产房。
陆尚清双眼首首盯着房梁，虽己含了丫鬟取来的参片，渐渐有了些力气，但过度悲伤让她忽略了下身血液渗出的感觉。
孙氏的喊声将她拉回了现实，“二太太，咱们准备生了，您听着我的话用劲啊——夫人用力啊——”
几番循环下来，陆尚清水葱般的指甲都抠进了檀木床沿里，孙氏终于惊喜道；“见着头了！头出来了！夫人再加把劲！”
而陆尚清的眸子却己经开始涣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