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星子缀满天幕时,安陵容枕着卫临绣的薰衣草荷包,忽然收到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函。
展开泛黄的宣纸,弘昱的朱批旁密密麻麻挤满蝇头小楷——诚亲王附信详述格物院新成果,画着蒸汽驱动的纺织机草图;
和羲公主的信笺还带着油墨香,夹着张《民声报》创刊号,头版印着女学生们在书院读书的铜版照片。
“太后,该换药了。”
卫临端着药碗踏入帐中,目光瞬间被案头的新奇物件吸引。
他拈起诚亲王随信寄来的放大镜,对着烛火反复端详,镜片将光晕折射在安陵容脸上,映得她眸光流转:“听说格物院造出了能日夜发亮的琉璃灯,比宫灯亮十倍。”
“臣下月便启程回京城,定要将这稀罕物带来。”
卫临放下放大镜,指尖不经意擦过她腕间的东珠镯子,“倒是和羲公主的书院办得有声有色,报上说女先生们都能登台讲学了。”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急促马蹄声,阿古台的怒吼穿透夜幕:“卫临!你教牧民蒸馏的烈酒,把我的马都灌醉了!”
安陵容轻笑出声,将和羲公主的信笺递给卫临:“正好,你去同单于讲讲报纸上登的「蒸汽马车」,省得他总以为中原人只会舞文弄墨。”
见卫临欲言又止,她又补上一句:“明早你随我去新开的女子学堂,孩子们该学新的算术课了。”
第二日清晨,安陵容骑着阿古台亲自驯服的雪青马,看着卫临在马车上向牧民展示格物院寄来的望远镜。
远处的敖包旁,和羲公主资助的草原第一座女子书院己初具规模,飘扬的经幡下,穿着新式校服的姑娘们正用诚亲王改良的活字印刷术,印制蒙汉双语的课本。
“太后,商道南边发现铁矿!”
阿古台策马奔来,胸前的狼牙项链随着动作轻晃,“要不要派人去京城请格物院的匠人?”
他说话时,目光却盯着卫临帮安陵容整理鬓发的手,眼底泛起醋意。
安陵容取下腰间的珐琅怀表——那是诚亲王托西洋商人带回的物件,表盘上的齿轮正有条不紊地转动。
“告诉皇上,就说草原上的商队,也想试试用蒸汽机车运货。”
她望着天际线处升起的炊烟,忽然想起多年前被困在紫禁城的自己,“让和羲把报纸多印些送来,草原的姑娘们,也该知道这世上还有女子书院。”
夕阳西下时,卫临捧着新调配的护手霜,阿古台扛着刚猎的白狐,几乎同时踏入主帐。
草原的晨雾还未散尽,帐外突然传来清越的马蹄声。
安陵容正翻看和羲公主新寄来的《女子新学章程》,就见身着月白长衫的顾探花捧着一卷《几何原本》,踏着露水走进营帐。
他腰间系着的和田玉坠在晨光中温润生光,行礼时袖口滑落,露出腕间与和羲驸马同款的缠枝莲银镯。
“太后万安。”顾探花声如碎玉,将羊皮卷轻轻展开,“学生听闻草原书院缺算术讲师,特献改良后的筹算法。”
他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算筹图,忽然压低声音,“听闻太后身边尚缺解语之人,学生不才,愿效犬马之劳。”
话音未落,帐帘被粗鲁掀开。
阿古台的皮靴重重踏在羊毛地毯上,腰间弯刀几乎出鞘:“哪里来的白面书生!”
卫临紧随其后,药箱里的瓷瓶叮当作响,盯着顾探花腰间的银镯冷笑:“顾大人既是驸马宗亲,怎不留在京城享清福?”
安陵容轻叩案几,目光扫过顾探花袖中露出的半截信笺——赫然是和羲公主的笔迹。
她接过筹算法图,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掌心:“既如此,明日便去女子书院授课吧。”
瞥见卫临攥紧的拳头,又补了句:“不过要先跟着卫太医学些草原常见病症,免得水土不服。”
当夜,安陵容刚吹灭烛火,帐外便传来激烈争吵。
“太后需要人守夜,你那身酸儒气能吓跑狼?”
阿古台的怒吼混着卫临的冷笑:“总比某些人只会送带血的猎物强。”
两人争执间,顾探花清润的嗓音突然响起:“在下新制了驱蚊香,或许能派上用场?”
安陵容揉着眉心掀开帐帘,就见三人瞬间安静。
卫临藏起怀中的安神香囊,阿古台悄悄把狼牙项链塞回衣襟,顾探花则优雅地呈上描金香盒。
她接过香盒点燃,袅袅青烟中瞥向三人:“明日商道要过波斯商队,卫太医负责检疫,单于安排护卫......”
故意顿了顿,“顾探花便跟着学学草原规矩。”
此后数日,草原上常现奇异景象:卫临借口教授药理,将顾探花带到毒草丛生的荒野;
阿古台则非要“锻炼书生筋骨”,逼着人在烈日下骑马。
顾探花却始终笑意盈盈,趁安陵容批改学生作业时,悄然为她研墨;
见她被蚊虫叮咬,立刻用柳枝编出精巧的驱虫环。
半月后的篝火晚会上,顾探花当众抚琴,琴声婉转如诉衷肠。
阿古台突然起身,拔出弯刀在火上烤炙兽肉,油脂滴入火堆溅起火星;
卫临则端来精心调配的醒酒汤,不着痕迹地挡在安陵容身前。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时,安陵容举起和羲公主新送的西洋望远镜,对着星空轻笑:“听说京城正在修建天文观象台,你们谁能先算出月亮离咱们多远?”
当第一片秋叶飘落时,顾探花终于将刻着并蒂莲的玉簪别在安陵容发间。
暗处的卫临攥碎了手中药草,阿古台的指节捏得发白,却见安陵容摘下腕间东珠,分给三人各一颗:“往后商道、医馆、书院,还需你们鼎力相助。”
草原上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深秋。
这天一大早,安陵容正在查看新收的羊毛账本,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原来是江南最大的皇商萧家派人来了,领头的萧掌柜捧着安氏宗族的推荐信,毕恭毕敬地说要在草原上建最大的皮毛商行。
卫临端着药进来时,正看见萧掌柜把一叠厚厚的银票往桌上放:“太后放心,咱们萧家最擅长打通商路,保证让草原的羊皮袄冬天前就能卖到京城!”
阿古台在一旁皱着眉头,手里的马鞭甩得啪啪响,显然是不满意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商人。
顾探花倒是和气,笑着给萧掌柜递上热茶:“萧老板不如先看看我们新修的商道图纸?”
晚上吃饭时,气氛明显有些紧张。
阿古台往安陵容碗里夹了大块烤羊腿,卫临立刻添了勺药膳鸡汤,顾探花默默把刚烤好的馕饼放在她手边,萧掌柜愣了愣,赶紧从怀里掏出个精致的锦盒:“太后尝尝我们江南的桂花蜜饯?”
安陵容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食物,忍不住笑了:“都别忙活了,萧掌柜既然来了,明天就跟着阿古台熟悉草原商路,卫临教他认认草药,顾探花带他看看书院的账本。”
她一边说一边给每人分了块奶豆腐,“咱们齐心协力,才能把草原建设得更好。”
从那以后,草原上更热闹了。
萧掌柜带着伙计们建起了气派的货栈,还从江南运来织布机,教牧民们把羊毛织成精美的毯子;
卫临忙完医馆的事,就和萧掌柜研究怎么用草药给皮毛防虫;
阿古台带着骑兵护卫商队,顺便帮着找新的牧场;
顾探花则在书院里教孩子们算账,还抽空给萧掌柜当翻译。
有时候安陵容站在高坡上,看着草原上忙碌的人群,听着远处传来的欢歌和织布机的声响,心里特别踏实。
西个男人虽然偶尔还会暗暗较劲,但都在变着法子帮她。
阿古台猎到珍贵的白狐皮,卫临就用狐皮做了护膝;顾探花算出最佳的商队路线,萧掌柜就立刻安排车队出发。
日子一天天过去,草原上建起了青砖瓦房,商队的铃铛声从早响到晚,书院里传出孩子们的读书声。
安陵容摸着卫临新配的护手霜,戴着阿古台打的银镯子,翻看着顾探花整理的账本,吃着萧掌柜送来的蜜饯,觉得这样的生活,比在宫里当太后还要自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