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广播体操领操员争夺战
陈朝阳踩着早操铃声冲进操场时，挂在单杠上的高音喇叭正滋啦滋啦播放《亚洲雄风》，破音的"我们亚洲"活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在打鸣。晨雾裹着咸鱼味的海风钻进运动服领口，冻得他缩起脖子打了个喷嚏——昨夜翻墙偷练第八套广播体操时勾破的裤裆漏着风，左腿外侧还留着铁栅栏的"吻痕"，每走一步都像有只螃蟹在啃他的腿肚子。主席台上，教导主任的假发被海风吹成蒲公英，手里攥着的领操员名单在阳光下泛着油光，活像阎王爷的生死簿。
"某些同学连踏步都踏成螃蟹步！"张秃顶的三角板精准戳中陈朝阳后腰眼，男人腋下夹着的保温杯里枸杞随动作上下沉浮，活像在跳水上芭蕾。话音未落，后排大刘的"顺拐"正步就踩着节拍碾过主任的锃亮皮鞋，鞋面上顿时烙下道黑乎乎的鞋印，宛如盖了枚耻辱勋章。陈朝阳憋笑憋得肠子打结，余光瞥见林晓棠站在领操台上——少女马尾辫上的碎钻发卡在晨光中闪成银河，白色回力鞋随着"伸展运动"的指令转出个完美圆弧，连鞋底沾着的粉笔灰都像是撒落的星尘。
"第三节，体侧运动——"林晓棠的清亮嗓音刚起，陈朝阳就被自己的鼻涕泡破了功。他手忙脚乱用校服袖子擦脸，手肘撞飞了红背心混混递来的"朝阳哥必胜"横幅。布幅在空中舒展成招魂幡，正巧罩住路过的吴莉莉头顶，她精心打理的蝴蝶结发卡上顿时粘满"必胜"的金粉，活像被撒了驱魔符的妖精。
竞选现场在午后的篮球场变身武林大会。陈朝阳把《武术套路图解》夹在广播体操手册里，弓步压腿时突然耍了招白鹤亮翅，惊得评委老师刚泡的茉莉花茶泼了半杯，茶叶粘在教导主任的假发上宛如鸟巢。"这是广播体操还是猴戏？"主任的教鞭抽在记分板上，震落几只打盹的麻雀。吴莉莉趁机展示自创的"芭蕾式体转运动"，蕾丝袜在水泥地上旋出朵白莲花，蝴蝶结发卡随着三百六十度旋转飞出击中陈朝阳鼻梁，疼得他眼泪汪汪地挤出句："这是暗器攻击！"
特训在深夜的录像厅演变成荒诞剧。红背心们用《少林寺》的武打片段当教材，戴霹雳手套的混混举着拖把当齐眉棍："朝阳哥，这招横扫千军用在下蹲运动绝了！"陈朝阳对着《赌神》幕布苦练踢腿，鼓风机把裤管吹成两面白旗，一使劲"刺啦"撕裂裤裆，漏风的破洞在月光下像咧着嘴的嘲笑。林晓棠举着手电筒推门而入时，正撞见他金鸡独立地缝裤子，针尖在光束里闪成星芒："陈同学改行当裁缝了？要不要赞助你台蝴蝶牌缝纫机？"
决战日的操场飘着浓重的火药味。陈朝阳穿着老妈连夜改的灯笼裤登场，裤脚绣着的李小龙头像随着动作龇牙咧嘴，裤腰上别着的跳跳糖随着"扩胸运动"天女散花。当《运动员进行曲》奏响时，他忽然想起三十年后刷到的鬼畜视频，把扩胸运动跳成了机械舞，关节"咔吧"声引得评委集体扶额。林晓棠的脚尖突然勾住他后脚跟，两人在"全身运动"环节摔作一团，翻滚间她压低声音："再乱改动作，我就把你物理竞赛偷换电容的事抖出去！"
转机出现在最后的跳跃运动。陈朝阳腾空时瞥见父亲蹲在围墙外抽烟，佝偻的背影被朝阳拉得老长，烟头明灭的光点像是生命倒计时的信号。他忽然收起所有花招，每个动作都标准得像量角器刻出来的，连张秃顶都扶正了假发。林晓棠的电子表突然响起《献给爱丽丝》，少女踩错节拍的瞬间，陈朝阳伸手扶住她的腰——三十年后婚礼彩排时，这个姿势会被摄影师抓拍成杂志封面，此刻却惹得教导主任的喇叭炸出破音："那两个搂搂抱抱的！当操场是歌舞厅啊？"
公示栏前的海鸥见证了一场闹剧。陈朝阳的名字歪歪扭扭地贴在"候补领操员"位置，底下用铅笔补着"负责捡道具和维修喇叭"。林晓棠的证件照旁多了个涂鸦小恶魔，正往他头上倒跳跳糖。吴莉莉举着"黑幕"纸牌抗议时，被自己撒的虾条滑了个西仰八叉，蝴蝶结发卡飞进路边腌蟹缸里成了醉虾的新宠。红背心们趁机高唱改编版《亚洲雄风》："我们朝阳，骨头最硬！"跑调程度让海里的带鱼都翻起了白肚。
傍晚的加练成了马戏团表演。陈朝阳举着拖把当教鞭，把广播体操改编成海盗船长的寻宝舞。林晓棠憋着笑纠正动作，忽然被他拽着转了个华尔兹回旋，帆布鞋在褪色的"发展体育运动"标语上蹭出双爱心。夕阳将两个影子投在生锈的单杠上，教导主任的怒吼从三楼传来："那两个转圈的！操场不是百乐门！"
夜雨突袭时，两人挤在体育器材室躲雨。陈朝阳的灯笼裤滴着水，在水泥地上汇成个小水洼，倒映着林晓棠睫毛上的雨珠。"其实你第三节的体侧运动…"少女突然比划起动作，潮湿的发丝扫过他发烫的耳尖，"应该像海鸥掠过浪尖。"窗外炸响的惊雷中，陈朝阳看见三十年后穿着婚纱的她，在蜜月游轮的甲板上跳着同样的动作，海风掀起头纱时露出鬓角的白发。
当夜杂货店的阁楼传来缝纫机嗡鸣。陈大海就着老白干补儿子撕破的灯笼裤，针脚歪斜得像醉虾爬过的痕迹，酒气熏得三只狸花猫首打醉拳。陈朝阳数着父亲今日少咳了五次的记录，忽然在裤袋里摸到张字条——林晓棠的笔迹写着："真正的领操员，要能听见时光的节拍。"跳跳糖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他对着腌蟹坛的倒影练习微笑，仿佛看见三十年后的自己，在集团年会上领着员工跳改编版的"朝阳健康操"，而台下第一排的白发林董，正用当年的碎钻发卡别着演讲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