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小卖部开张前的价格战

清晨，阳光透过薄薄的晨雾，洒在杂货店的门前。陈朝阳蹲在门槛上，认真地贴着“买一送一”的告示。他的身旁，三只狸花猫正欢快地用尾巴蘸着糨糊，在水泥地上肆意地画着抽象画。

晨雾裹挟着咸鱼味的海风，悄悄地钻进店门，轻柔地抚摸着店内的一切。它调皮地吹起了红纸上的墨迹，将原本整齐的字迹吹成了张牙舞爪的鬼画符。陈朝阳见状，急忙伸手去扶那歪斜的招牌，然而，他指尖上沾着的糨糊却不小心黏住了一撮猫毛。

就在这时，“朝阳小卖部”五个狂草大字中的“小”字突然“啪嗒”一声掉落下来，露出了底下被糊住的旧招牌——“陈记渔需品”。这一变化，就如同三十年后的美颜滤镜突然失效一般，让人猝不及防。

“陈同学，你这是要卖身还是卖艺啊？”伴随着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林晓棠的声音从巷口传来，其中还夹杂着些许戏谑。陈朝阳转头看去，只见林晓棠骑着自行车，缓缓地驶向杂货店。她的后座上，竹编货筐里的跳跳糖包装袋正欢快地跳着霹雳舞，那七彩的糖纸在晨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碎钻般的光斑，异常耀眼。

她单脚支地停在店门前，马尾辫梢扫过少年沾着糨糊的鼻尖，发丝间漏出的茉莉香与腌蟹坛的腥咸在空气中厮杀："吴莉莉家的虾酱车往东码头去了，车头插着'全场五折'的旗子——比你家的告示大三倍，旗角还镶了金线！"

货架争夺战在晨光微熹时打响。陈朝阳踩着《赌神》录像带的鼓点往墙上贴海报，周润发的油头恰好遮住墙缝里探头的老鼠。红背心青年们用打街机的架势码跳跳糖，戴霹雳手套的混混突然举起瓶身发黑的鱼露："朝阳哥！这玩意过期三年了还摆着？"腌蟹缸后探出陈大海挂着海带的脑袋："你懂个球！这叫陈年老酿！"话音未落，瓶盖"砰"地崩飞，褐色的液体在墙面泼出幅后现代主义油画，三只醉奶油的狸花猫炸着毛蹿上房梁，打翻的《赤脚医生手册》哗啦啦翻到肺癌防治页。

价格战的第一枪由虾酱味打响。吴莉莉家的三轮车横在巷口，车顶架着的半导体喇叭循环播放"买虾酱送粮票"，嘶哑的录音活像卡带的哀乐。戴金链子的吴父蹲在车顶剔牙，金牙在晨光里闪成挑衅的信号灯。陈朝阳把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突然抄起铁皮喇叭："买跳跳糖送《圣斗士》贴画！集齐十二宫换奶油雪糕！"二十几个学生瞬间调转方向，踩塌了吴家三轮车的挡雨棚，彩印的雅典娜画像在晨风中飘成招魂幡。

"小兔崽子玩阴的！"吴父的怒吼震落了屋檐的冰棱。陈大海叼着烟卷往店门口一杵，古铜色的胳膊暴起青筋——昨夜咳在袖口的血渍被烟灰染成锈斑。他忽然抄起腌蟹坛往地上一墩，飞溅的汁水精准命中吴父的新皮鞋，鳄鱼纹皮面上顿时绽开朵朵咸腥的梅花："老子当年跟苏联人抢渔场，靠的是这个！"拇指在脖颈划过的弧度，惊飞了电线杆上打盹的麻雀。

转机出现在午后的物理课上。林晓棠的圆珠笔在草稿纸背面游走，函数曲线与价格折线交织成星图："陈同学的成本价在这里，吴家的虾酱利润空间是..."她突然撕下作业纸叠成飞机，抛物线精准降落在少年乱糟糟的头顶。张秃顶的粉笔头紧随而至，却在半空被陈朝阳用《中学生守则》拍成齑粉——纷扬的粉笔灰中，"跳跳糖指数"与"虾酱汇率"己在他脑中厮杀出数学模型。

傍晚的码头成了露天战略指挥部。红背心们用游戏厅的骰子当推演道具，戴霹雳手套的混混突然灵光乍现："咱把跳跳糖塞进鱼鳔里当盲盒卖！开出海神宝藏有奖！"陈朝阳正往雪糕棍上刻"再来半支"，闻言差点削到拇指："你当捕鱼还是抓娃娃呢！"礁石上的林晓棠突然轻笑，海浪将她用微积分算出的最优定价冲成浪漫诗篇："不如把中奖率设成黄金分割点？"

决胜日的清晨飘着诡异的鱼露雨。陈朝阳码最后一箱"神秘福袋"时，吴家的虾酱车己堵死整条巷道，车顶架着的探照灯把"五折"招牌照得惨白如验尸台。林晓棠突然掀开红绸布——她连夜赶制的霓虹灯牌上，"朝阳小卖部"在晨雾中闪烁如星舰，跳跳糖包装纸串成的门帘被海风吹出风铃的脆响。红背心们齐声高唱《亚洲雄风》，破音处惊飞的海鸥撞翻了吴家的促销旗，旗面正巧盖住路过的教导主任的光头。

"开业大酬宾！"陈朝阳甩出从录像厅顺的彩带枪，漫天金纸中，戴霹雳手套的混混扮成李小龙跳上柜台，双截棍舞出的旋风扫落过期鱼干雨。买三送一的跳跳糖被哄抢一空，藏在咸鱼堆里的"再来一包"奖券引发寻宝狂潮。穿胶皮裤的王叔举着中奖的圣斗士贴画狂笑，皱纹里卡着的跳跳糖炸出细小彩虹。吴父举着喇叭喊哑了嗓子，最后用两箱虾酱换了支奶油雪糕——为了堵住自家闺女盯着陈朝阳发首的眼神，那姑娘的蝴蝶发卡都快抖成帕金森。

暮色中的杂货店化身欢乐战场。陈朝阳数钱的手指被钢镚染成青铜色，林晓棠的算盘珠子奏响《献给爱丽丝》。三只狸花猫在满地包装纸中追逐跳跳糖，炸开的彩色糖球像为胜利燃放的礼花。阁楼突然传来熟悉的咳嗽声，陈大海扶着楼梯扔下句："龟儿子赚够老子的医药费没？"少年握紧兜里的医院收据，冰柜玻璃映出他与少女相视而笑的身影——三十年后集团上市的酒会上，这笑容被印成了鎏金企业文化墙的图腾，而此刻，融化的奶油正顺着柜台缝隙滴落，在月光里凝成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