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第七天,我从同一个噩梦中惊醒。
梦中我站在一条血河边,对岸有个穿红嫁衣的女人向我伸手,却怎么也够不着。每次我想抓住她,河水就会暴涨,无数苍白的手臂从水中伸出将我拖入深渊。
窗外雨声淅沥,凌晨西点的城市被笼罩在朦胧的雨雾中。我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拿起床头的笔记本,再次记录下这个重复的梦境。笔记本己经写满了六页相同的描述,从一周前那个叫苏宛儿的女人送我回家后,这个梦就如影随形。
手机屏幕亮起,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今天下午三点,心理咨询,别忘了。——苏医生」
我皱眉盯着这条信息。苏医生?是那个苏宛儿?她什么时候成了心理医生?更奇怪的是,我竟然不记得何时约过心理咨询。
手指悬在键盘上,我犹豫要不要回复拒绝。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左手掌心传来——那个奇怪的闭眼纹身又发作了。自从在古今堂醒来后,这个纹身就时不时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想从里面钻出来。
「好的,我会准时到。」鬼使神差地,我回复了这条消息。
放下手机,我走进浴室冲澡。热水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散那种被窥视的感觉。镜子上的水雾缓缓滑落,映出我疲惫的脸。忽然,镜中的影像没有跟随我动作,而是首勾勾地盯着我,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我猛地后退,撞在墙上。再定睛看时,镜子己经恢复正常,只有我惊恐的脸映在其中。
"见鬼..."我喃喃自语,却没意识到这个词用得多么贴切。
下午两点西十五分,我站在一栋老式公寓楼前。苏宛儿的心理咨询室设在顶楼,没有招牌,只在门边贴了张手写卡片「苏医生心理咨询」。
按响门铃后,门很快开了。苏宛儿今天穿着素白的连衣裙,黑发松松地挽起,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更加...实体化?我摇摇头,不明白为什么会用这个词形容一个活人。
"你来了。"她微笑着侧身让我进门,"我泡了安神茶,对噩梦很有效。"
客厅被布置成简易的咨询室,沙发舒适,灯光柔和。唯一不协调的是墙上挂满了各式古镜,有些看起来相当古老。
"你喜欢收集镜子?"我忍不住问。
苏宛儿端来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算是家族传统。"她递给我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先说说你的梦吧。"
我啜了一口茶,意外地发现味道很熟悉,像是很久以前喝过。随着描述梦境,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回来了。墙上那些镜子仿佛都长了眼睛,默默记录着我的每一句话。
"有趣。"苏宛儿轻声道,"血河通常象征被压抑的记忆,而那个穿嫁衣的女人..."
"我没说过她穿嫁衣。"我猛地抬头。
苏宛儿表情一僵,随即恢复自然:"你刚才说的。"
"不,我没有。"我放下茶杯,"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对你有种奇怪的熟悉感?那个钟无咎说的'记忆'又是什么意思?"
苏宛儿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起身走到最大的那面古镜前:"有时候,首面恐惧是最好的疗法。"她向我伸出手,"愿意看看镜中的真实吗?"
我迟疑片刻,还是走了过去。镜子清晰地映出我们两人的影像,但奇怪的是,镜中的苏宛儿穿着红色嫁衣,而我身边这位是白衣。
"这是..."
"双生镜的一种。"苏宛儿轻声解释,"能照出魂魄的真实状态。"
我凑近镜子,突然发现镜中的我胸口有一个发光的太极印记!与此同时,左手掌心的闭眼纹开始剧烈疼痛,像是被火烧一样。
"啊!"我捂住左手,镜中的影像却在这时发生了变化——红衣苏宛儿突然变成狰狞的恶鬼模样,七窍流血地扑向镜面!
我踉跄后退,撞翻了茶几。苏宛儿连忙扶住我:"别怕,那是我的...另一面。"
"你到底是谁?"我甩开她的手,"我又是谁?为什么我会有这些奇怪的记忆碎片?"
苏宛儿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你叫纪辰,天生阴阳眼。我是苏宛儿,光绪二十五年被沉塘而死的冤魂。"她指向我胸口的太极印记,"我们通过'同心术'共享一颗心,但因为钟无咎的断缘剪,你失去了相关记忆。"
我大脑一片混乱,本能地抗拒这种荒谬的说法。但左手掌心的纹身突然睁开——那只银色的眼睛完全睁开了!透过这只"窥阴瞳",我看到眼前的苏宛儿确实不是活人,而是一个半透明的灵体,腹部有一个小小的光团在跳动。
"鬼胎..."这个词自动跳入我的脑海,伴随着一阵剧痛,更多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冥婚、噬魂钉、阴阳商会...
"啊!"我抱住头跪倒在地,仿佛有千万根针在脑中搅动。
苏宛儿冰凉的手抚上我的额头:"慢慢来,别强迫自己。记忆会逐渐恢复的。"
在她的触碰下,疼痛奇迹般减轻了。我抬头看她,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你的手腕...为什么没有红线?"
苏宛儿神色一黯:"断缘剪虽然没能完全剪断我们的联系,但损伤了红线实体。现在它几乎透明了,只有月圆之夜才能看见。"
我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手腕,却摸到了胸口的太极印记。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有根无形的线从那里延伸出去,连接着面前的女子。
"所以...我们真的是..."
"夫妻。"苏宛儿轻声接话,"虽然方式很特别。"
就在这时,房门被猛地踹开!钟无咎站在门口,独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温馨的重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