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江边的创业园里,林峰盯着租来的办公室墙面发呆。30平米的空间里,六张二手办公桌摆成U型,墙角堆着母亲塞来的姜母鸭保温桶,香味混着打印机油墨味,倒比当年城中村的出租屋多了份希望。
"林总,这是新写的商业计划书。"跟着他十年的老员工阿强递过文件,袖口还沾着昨天搬办公椅时的灰,"咱们用您母亲的存款做启动资金,主打中低端智能家电,先从潮汕地区铺货..."
林峰接过文件,看见封面画着个戴星星胎记的卡通小人——那是乐乐昨天在草稿纸上画的"爸爸牌超人"。手机突然震动,邹小露发来视频:乐乐蹲在幼儿园门口,举着奥特曼对着镜头喊:"爸爸加油!打败怪兽赚大钱!"
视频里,邹小露的母亲正在给孩子们分糖果,老人手腕上戴着当年邹父反对时摘下的玉镯,现在重新戴上了:"小峰啊,我这有二十万,是小露他爸留下的,你先拿去周转..."
"阿姨,不用!"林峰慌忙摆手,却看见邹小露在镜头后偷偷抹泪。十八年前邹父递来的二十万,现在以另一种形式回到他手中,像命运开的善意玩笑。
法庭外的走廊里,陈欣灵的高跟鞋声敲打着地砖。她穿着皱巴巴的套装,往日的精致妆容荡然无存,看见林峰时突然冲过来:"林峰,我错了!只要你撤诉,我把吴家铭转移的资产都还给你..."
"晚了。"林峰避开她的手,目光落在她颤抖的手腕上——那里没有邹小露的烫疤,没有母亲的红绳,只有枚褪色的纹身,像条死蛇趴在皮肤上,"你偷走的不是钱,是我们十八年的人生。"
庭审现场,投影仪放出2007年医院的监控录像。画面里,陈欣灵穿着风衣,戴着墨镜,尾随护士进入育婴室。当法官问她是否认识画面中的人,她突然尖叫:"是吴家铭让我这么做的!他说如果不调换孩子,就杀了我!"
旁听席上,吴家铭的律师团队脸色铁青。阿强抱着一箱证据冲进来,里面有陈欣灵的购物小票、海外账户转账记录,还有福利院的领养证明:"法官大人,林豪的真实身份是弃婴,陈欣灵涉嫌拐卖儿童、诈骗、商业间谍三项罪名!"
法庭的阳光穿过百叶窗,在陈欣灵脸上投下斑驳阴影。她终于崩溃大哭,喊着"我只是想要个孩子",却没人记得,十八年前那个暴雨夜,邹小露在产房里拼死生下的,才是真正的"孩子"。
创业园的深夜,邹小露抱着熬好的姜母鸭推门进来。六个男人正围着电脑啃馒头,看见她像看见救星:"嫂子来了!闻到这味,今晚能多写三个方案!"
乐乐趴在办公桌上睡觉,手里攥着奥特曼,脖子上的胎记贴着桌面,印出个浅褐色的印子。林峰给孩子盖上外套,突然发现邹小露的毛衣袖口破了个洞——那是她昨晚帮员工改西装时勾破的。
"小露,等公司上市..."他话没说完,邹小露突然掏出个红本本:"上市前先把结婚证领了吧,我妈说,无证驾驶不合法。"本子封面印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结婚证",照片上两人穿着卫衣,脖子上的胎记像两颗星星相互依偎。
领证那天,福建老家的姐姐们坐了八小时大巴赶来。大姐抱着林峰的母亲,手里举着件红毛衣:"妈熬了三夜织的,说结婚要穿新的。"毛衣领口处绣着两颗星星,大的抱着小的,像极了乐乐画的全家福。
婚礼在荔湾湖公园举行,没有豪车钻戒,只有乐乐用奥特曼摆成的心形花束。邹小露穿着网购的旗袍,脖子上戴着林峰重新串好的转运珠,红绳是母亲用本命年红布搓的:"这才是最好的聘礼。"
当牧师问"你愿意吗",远处传来轮船的汽笛声。十八年前在苏宁电器发传单的穷小子,十八年后在破产边缘重生的创业者,看着眼前戴星星胎记的妻子和儿子,突然觉得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此刻的圆满。
三个月后,林峰的新公司"星露智能"拿到A轮融资。发布会上,乐乐举着自己设计的星星logo,对着镜头喊:"爸爸的星星,照亮全世界!"台下,邹小露的母亲抹着泪,把当年的二十万红包塞进孙子口袋:"这是外公给你的见面礼。"
陈欣灵的判决书下来那天,林峰正在陪乐乐拼乐高。电视里播着新闻,画面扫过她憔悴的脸,声音里带着悔意:"我以为算计能换来幸福,却不知道,偷来的人生,永远缺颗真心。"
乐乐突然指着电视:"妈妈,那个阿姨脖子上没有星星!"邹小露摸着他的头,想起陈欣灵最后一次见面时说的话:"其实我羡慕你,能光明正大地爱一个人,养自己的孩子。"
深秋的傍晚,一家三口坐在荔湾湖的老榕树下。乐乐把草莓蛋糕分成三块,奶油上用巧克力酱画了三颗星星。邹小露咬了口,甜得眯起眼:"还是当年的味道。"
林峰看着眼前的母子,突然想起十八年前那个发传单的午后。邹小露蹲在台阶上数传单,阳光穿过榕树须,在她发梢撒满金粉。原来有些缘分,早就刻在胎记里,刻在时光的褶皱里,不管绕多少弯路,终将相遇。
"爸爸,许个愿吧!"乐乐举着蜡烛,火光映得三颗星星胎记明明灭灭。林峰闭上眼睛,这次他敢许个大愿望:"愿往后余生,眼里有光,身边有人,星星永不熄灭。"
湖面上,月光碎成银鳞,随波轻晃。远处传来情侣的笑声,像极了十八年前那个被城管追的傍晚。邹小露靠在林峰肩上,听着他均匀的心跳,突然觉得,错爱的十八年,不过是为了让他们更懂得,眼前的温暖,才是最该抓住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