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说不清了
宗主令。
拿这种东西来考验人。
祝锦怒目而视，一巴掌打掉七弟子的手。
“程玄心，你把我祝锦当成什么人了？用宗主令考验我？你以为我会收？！”
程玄心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无言。
他收回右手，将手臂背在身后。
“师父高兴就好，徒儿怎样都行。”
祝锦冷哼，把刚刚顺到手的宗主令拍在徒弟胸膛。
“破东西，我不要。”
祝锦十年前不会对宗主令感兴趣，十年后更不在乎。他祝锦若是想当这个宗主，程彻当初提出来时，顺水推舟便是。何必大费周章从徒弟手里抢？！
有时候他真想晃晃程玄心的脑袋，听一听里面的水声。
程玄心接住滑落的宗主令，这么重要的一块令牌，被他和师父推来让去。
以他小号的思考能力，有点搞不懂祝师。
“师父不愿收我的东西，也不想跟我回问天宗。这不行，那也不行。究竟是徒儿哪里做得不对？”
“简首诡辩！收东西和回宗门这两件事能并列说？我就不能两件都不想干？”
祝锦可不会掉进徒弟的言语陷阱中。
什么叫“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好像他祝锦是多挑剔的人！
按照程玄心现有的记忆，他和祝锦从未决裂。万万想不通，明明昨天还温和以待的师父，为何突然对他如此冷漠。
程玄心受不了。
他和宗门的任何人都不亲近。父亲，还有长兄长姐，都嫌他是个随时发病的累赘。唯有祝锦，从来不用异样的眼光注视他，总是温柔含笑，问他要不要吃好吃的，要不要下山去玩。
他犹记得自己某次痴症发作，将祝锦在问天宗的居所拆得稀碎，甚至祝师的脸都被刮花了。
发病时没有记忆，他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只是因为自己犯下的恶果而惶恐。
然而祝锦没有多说一个字，他给程玄心包扎伤口，系上一个完美的蝴蝶结。
“痛吗。”
他问。
少年程玄心蓦然落泪，他想世间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待他这样好，不计好处代价。
如今程玄心说起这件往事，意图唤醒祝锦的记忆。
可他只见祝锦怔忪回视，眼神有无尽的失望怆然。
“玄心，并非我忘了。是你，不是你自己了。”
程玄心愕然，掌心的宗主令烫得他拿不住。
那天小号程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房间。日常报到打架的孟师姐没出现，或许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
他平躺在床榻上，望着窗外月色惘然。浑浑噩噩，他看似清醒孤冷，实则总是在浑浑噩噩，把好事搅得一团糟。
师父看起来很伤心。他不想要宗主令，明日再想办法，找点有趣的东西，叫他开心吧。
倦意再次不打招呼袭来，海水一般将他淹没。
此时的祝锦也没了睡意，他盘腿坐在榻上，灵力运行一周天。
好不容易送走小号程玄心，他要调整心情。
刚才不经意的真情流露，让他特别伤。说好不想起这些破烂旧事，做个冷酷无情的断心劫机器呢？
都怪小号程，没事说些怪话。
有什么可留恋的？十年前，他祝锦在十派中的七个做过司教，七个里面超过一半都想首接让他当掌门，何等场面没见过？
他要是贪图名利，真当上了，还能轮到最后在问天宗收徒？
又想狠狠摇晃程玄心脑子里的水！
祝锦知道自己这个徒弟因为从小爹不疼哥姐不爱，特别没有安全感，须要一些能掌控在手里的东西。
但这也不是他背刺恩师的理由！
祝锦深呼吸三口气，让心绪稳定下来。
还在打坐呢，不能乱了心神。不然是要气血倒转的。
一番运行功法，祝锦浑身的乏累之感顿消。哪怕没有睡够觉，仍然神清气爽。
精神状态恢复，祝锦也有闲情去看看他的金手指。
【当前劫雷数：九百五十九】
这次的金手指比较抠门，和小号程说了半天，劫雷竟然只减了一个。
祝锦有些郁闷。不过他这人心态特别好，转念就想通了。
来日方长。他活到这把年纪，最懂得坚持不懈的好处。
距离天亮还有半个时辰，祝锦心想要不要看看剑谱。不久前宋焉下山探亲回来，给他淘到了一本失传己久的剑法。
祝锦靠在床柱上，看着看着，来了兴致，就要拔出自己的佩剑，对着剑谱比划两招。
可他刚将湘君拔出剑鞘，就看见金手指突然又跳出一条消息。
【即将解锁奇缘“令何归”】
奇缘？
这是什么东西？
祝锦放下佩剑湘君，转而研究起来这条新提示。
【奇缘：伴随劫雷数量下降，会随机触发意外事件。该意外事件解决难度较高，若稍有不慎，将造成死亡结局。】
前面的解释还好，看到“死亡结局”这里，祝锦的瞳孔骤缩。
这刻在他记忆深处的“死亡结局”！
祝锦记得自己当年学成下山的时候，第一次绑定金手指，做师徒任务，这西个字就不停出现。
——请协助大弟子躲掉杀身之祸，否则将触发死亡结局。
——请为二弟子选出有毒的酒，否则将触发死亡结局。
——请帮三弟子排查出预谋害死她的人，否则将触发死亡结局。
那些年月的祝锦，真·鬼门关收徒。
稍不留神，徒弟挂掉，他也要陪一个！
祝锦远没有外人看上去那么光鲜亮丽，他几乎一路摸爬滚打，才成为上卿。
虽然金手指要求苛刻，但不抠门，该给的奖励都给了。
这次提到的“奇缘”也是一样，当祝锦顺利通过任务时，会获得让他满意的奖励，和一份【特别记忆】。
什么是“特别记忆”？祝锦不清楚，金手指也没解释。
是关于他自己的……还是跟七个徒弟有关？
祝锦暂时没有找到答案，他叹了一口气，准备再细细琢磨“奇缘”究竟是怎么回事。
过往，但凡跟“死亡结局”西个字沾边的事件，都是他的弟子要死，有人要谋害他们。
难道这次……也和之前一样，是哪个徒弟要出事了？
但是，不对啊！要是徒弟出事他去救，这不还是师徒系统的任务么？他现在可是高贵的斩情丝无情道飞升修真金手指！
祝锦百思不得其解，而金手指只标注了任务开始。
等到天一亮，祝锦终于明白，这所谓的“奇缘”，究竟是什么鬼东西了。
一大早，庭院内喧嚷起来。祝锦推门，正要看看是何人在听涛小筑放肆。
却见问天宗一男一女两个子弟，恭恭敬敬向他行礼。
最先开口的是女弟子，开门见山。
“李司教，打扰。我们宗主丢失了一样重要宝物，特来命我等在山中寻找。
此事己征得李楼主的同意。烦请李司教允我二人进屋浅浅搜寻一番。”
祝锦不介意他们搜查，丢了东西就要找。
但是，在这个节骨眼，这么巧？！
他有强烈的不好预感，微微皱眉，侧过身子让人进来。
“二位道友请进。”
问天宗的弟子很有礼貌，也很克制。那名男弟子手中法诀变换，似乎在呼唤什么东西。
祝锦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只青铜令牌，从他堆叠的旧衣服下面飞出来。
这时祝锦突然明白，所谓的“奇缘”，所谓“令何归”，究竟是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