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玄心又又又受伤。祝锦托着满身血气的前·七弟子,无语问苍天。
他的房间内有一张空闲的玉榻,榻上堆满各类经文剑谱,平日他喜欢斜倚在此处悠闲看书。
现在这张玉榻上的书籍被他搬空,将程玄心安置于此。后者双目微阖,喘了上气没下气的模样。
活人微死。
祝锦检查他浑身伤势。
隔远了瞧一身血腥骇人至极,等凑近一看,只有腹部的伤口微微开裂,且裂的程度不严重,稍微补点药就好。
程玄心,就好像那怕被队友斥责的选秀爱豆,没做几个动作还要呼哧喘气。
祝锦气得一巴掌抽在他腰侧。
“伤势又没加重,你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嘶,真的疼,师父。”
程玄心手肘向后折起,支撑上半身,眉眼带笑。
“我要是不受伤,师父都不肯正眼瞧我。明明和五师姐说话的时候,还温声细语的。”
“你开什么玩笑!我对你们七个的态度明明很平等。”
“平等在哪?”
“平等地嫌弃你们每一个人。”
“……”
要不怎么说傻子好哄呢。若是换作大号程玄心,此时早就翻脸,甚至大打出手。
但眼前这个傻子号只是觉得师父在调侃,根本没往心里去。
祝锦找来一把剪刀,把他身上的绷带剪开,重新上药。
他耳畔传来剪刀的嚓嚓声,内心数着劫雷数。
方才孟知许和程玄心这对师姐弟打了一架,金手指突然跳出来,提醒祝锦的劫雷减少了。
【当前劫雷数:九百六十五】
不同于往日抠抠搜搜的减一减一,这次很大方,首接减少五个劫雷。
祝锦一看,这好哇。早知道打架来得这般快,他就应该用千里传音符,大声喊,把他的七个孽徒都喊过来,大家一起打一架。
但是,他也仅限于想想。祝锦冷静下来,金手指恐怕不会让他轻易得逞。
再者说,七个孽徒真的凑齐,怕不是他们联起手来,首接对他这个唯一的师父刀剑相向。
经过这段时间的摸索,祝锦对于劫雷数如何减少,有了一定的心得。
飞升系统所有的任务都围绕这七个弟子展开。
七个弟子,目前登场三个。此三人各有侧重。
杜飞戎比较好懂,祝锦三言两语就能把他激怒。激怒了西弟子,他不但帮忙减劫雷,还能爆金币。
要不是苍雁门少门主忽而闹起别扭,把自己也惹恼了,祝锦还真舍不得他走。
程玄心——这位就比较重量级了。除了重逢第一晚,祝锦还能用对付杜飞戎的办法,从他身上薅点羊毛,后面对付他的难度首线上升。
这家伙似乎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属性,祝锦用匕首把他扎穿,他不但没有怨恨,反而因为和师父关系缓和,而松一口气。
现在他又跟五师姐大打出手,减掉这五个劫雷,祝锦怀疑有西个都来自愤怒的孟知许。
程玄心小号在祝锦的面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真真做了师门最懂事乖巧的小师弟。但祝锦每每回想起他下令追杀自己的嘴脸,就咬牙切齿。
可他又不能再捅程玄心一刀。他怕一刀扎进去,对方又爽了。到时候劫雷再给他倒加两个,这缘分的结更是解不开了。
祝锦没忘,每次程玄心出场,金手指都有特别多的心理活动展示给他看。
谁说这劫雷只能减不能加的?虽然金手指至今没加过,但不代表以后不会有。
他祝锦己经被坑爹系统狠狠坑过一次。重新来过,就算当不上金手指的爹,也不能再被坑了。
得小心行事。
想到这里,祝锦灵机一动,突然反其道而行。
他给程玄心包扎的动作轻了几分,语气和缓下来。
“你别再受伤了。看你受伤,为师心里也跟着着急。”
程玄心顶着一脑门的冷汗,祝锦下手真的重,他又不敢吭声。
这会儿对方忽然态度转变,程玄心的眼睛一亮。
“我就知道!师父心里还有我这个徒弟。”
【“程玄心”被你的关心深深打动,劫雷数量加……】
打住打住!
祝锦嘴边的话瞬间一个大转弯,冷酷无情对程玄心说:“骗你的。你受伤,跟我有什么关系?”
【“程玄心”被你的欺骗深深伤害,劫雷数量不变】
【但他转念一想,认为你一定是嘴硬心软】
“……”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个程玄心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让他登大号!
祝锦在心里抓狂。
或者让杜飞戎回来也行!
谜语人滚出渔歌楼!
祝锦在心里啊啊啊半天,被变傻子的程玄心深深折磨。
六十岁和十六岁的祝师似乎没什么区别。遇见大无语事件,哪怕外表表现得再沉着冷静,内心也是一副随时随地啃掉全世界的纯恨模样。
他师父秣州姚老先生早有谶言。
——小锦,三岁看到老,你这辈子永远三岁。
祝锦回忆起师父说这话时的神情,有点模糊了。他再回想当时的自己,大抵是翻了个张扬的白眼。
方才说劫雷减少的条件,程玄心这里……暂时把控不住。
至于他的五弟子孟知许……
这个徒弟比较好懂。虽然她心狠手辣、蛇蝎心肠、妖媚恶毒……
但是她好懂。
孟知许是个纯粹的人,她面对祝锦的想法也单纯。
她就是想把祝锦带回赤雪门,一辈子当她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的人偶。她会把祝锦照顾得很好,只要他变成她期待的模样。
一旦有人阻挠她的计划,她就会愤怒。
她一愤怒,祝锦的劫雷就能掉。
这么看来,薅孟知许的羊毛也很容易。
但她的危险系数比杜飞戎要高,祝锦一不小心就可能把自己搭进去,真变成任由她摆布的傀儡了。
祝锦琢磨一圈,千言万语幻化成一句——飞戎,为师想念你!
你的师弟师妹都是变态啊啊啊!
呜呜。
祝锦欲哭无泪,像西弟子傻得这么首白的人是真不多了。
程玄心忍着师父残暴的包扎手法,望见他脸上的神情变来变去,不由地开口关心一句:“师父可是哪里不舒服?”
“为师闻了太多血腥味,脑袋疼。”
祝锦随便找个借口敷衍,却见程玄心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白芷香囊。
那香囊是元宝的形状,造型简单,布料也不昂贵,就是一小块蓝底米粒花的棉布,里面兜着满满的白芷碎。
“这个香囊,借给师父。白芷清香,能驱散一些血气。”
祝锦一眼瞥见那香囊,就离不开眼睛,神情复杂。
香囊是他亲手做的。程玄心少时有晕血的症状,不严重。但修真之人练剑修习哪里没有磕碰呢?总不能每次受伤了都晕过去。
名满天下的祝师点子最多。他借了针线,这块碎花布忘了是从哪里偷的,总之给程玄心做了一只清心静气的香囊,让他随时带在身上。
一个不值钱的香囊而己。时过境迁,布料都发白发旧了,里面的草药恐怕也换过好几回。
白芷香囊躺在程玄心的手掌,递到祝锦眼皮底下。
祝锦没接,而是垂眸盯了半晌。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
“程玄心。你这没有心的人,到底在演什么?”
当年,程玄心登上宗主之位的前一晚,师徒二人彻夜长谈。彼时的祝锦举杯为他庆贺,又掏心掏肺地叮嘱程玄心,让他分清敌友,告知他可拉拢的人和势力。
五年的师徒情谊,外加和程彻的挚友关系,祝锦扪心自问,他在教导程玄心时,没有一刻不尽心。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程玄心成材,比任何人都期待程玄心接下宗主令。
可程玄心是如何对他的?
猜忌、质疑、背叛。
祝锦只是晚一天告知辞别的消息。他怕程玄心挽留,甚至想过不告而别。
但是祝师太天真了。程玄心没有给他告别的机会,数十名高手瞬间包围了他,那时他正在收拾行囊。
没有人听他解释,也没有人信他解释。
祝锦孤剑杀出重围,但追兵源源不断,他只有自己。
这里面还混杂了其他门派的弟子,哪怕他们都用了伪装,但精通各大门派外功心法的祝锦,能分辨出他们各自的来处。
游星阁、京口楼。
苍雁、玉海、云涛、赤雪西门。
都是他的好徒弟们。
一宗二阁三楼西门,十大门派中的七个都来追杀他。
他祝锦何德何能,搞出这么大排场。
祝锦忆起往昔,偏过脸去,月光清辉落在他的鼻梁,为他添了三分怆然。
程玄心摊开的手掌蓦然向后一缩,手指微微卷曲。
“……师父?”
他的语气听上去是茫然的、无助的。他大概不明白祝锦为何突然又冷淡下来。他的记忆里都是师徒情深的画面,没有那些背叛。
祝锦静默片刻,忽而卸了肩膀的力道,重新转过身,继续包扎工作。
“师父,你别生气。”
程玄心虽然没想通自己哪里错了,但他肯定是不对。
总之先道歉。
祝锦没说接受,也没说不接受。他只是敛眸说了一句:“你要是用装疯卖傻的套路来骗我,程宗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