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舔舐瞳孔时,沈昭月看见了自己破碎的倒影。
万千金线在烈焰中熔成琉璃,每一片都映着不同的过往——五岁生辰时阿兄折的桃枝、十岁那夜母亲染血的掌心、十五岁及笄礼上萧景珩隔着人潮递来的骨哨...最后一片琉璃里,慕容氏正将鎏金簪刺入她真正的胞妹心口。
"月娘,抓住我!"
萧景珩的虚影在火中忽明忽灭。沈昭月伸手的刹那,腕间蛊母虫突然暴长,金线缠住慕容氏未燃尽的金缕衣,将她拽入更深的焰心。
焚风卷着骨灰迷了眼。
再睁眼时,沈昭月跪在冰棺阵中央,怀中抱着焦黑的桃木梳。梳齿间卡着片碎玉,映出个倒悬的青铜祭坛——正是当年慕容氏为双生子举行换命仪式的场所。
"这是...我的记忆?"
她触到冰棺上的霜纹,寒意突然化作利刃刺入太阳穴。五岁的自己被铁链锁在祭坛,眼睁睁看着慕容氏将鎏金簪刺入胞妹眉心。金线自女童七窍钻出,缠上她的腕间化作胎记。
"阿姊..."
濒死的女童突然睁眼,瞳孔泛着妖异的金。沈昭月惊觉这双眼与萧景珩毒发时一模一样,而女童腕间竟系着褪色的红绳——正是母亲当年挂在她颈间的玉观音绳!
冰棺轰然炸裂。
沈昭月跌落祭坛时,掌心被碎冰划破。血珠坠入青铜凹槽的刹那,整座地宫开始翻转。她看见自己的倒影悬在穹顶,腕间金线正操纵着三百傀儡军逼近紫宸殿。
"月帅!叛军攻破玄武门了!"
副将的嘶吼混着血腥气涌来。沈昭月扶剑起身,惊见战甲心口处嵌着半枚虎符——正是新芽中重生的完整兵符,此刻却浸透了萧景珩的血。
箭雨擦着鬓发掠过时,她嗅到熟悉的苦艾香。
城楼上的慕容氏一袭嫁衣如火,手中却提着新帝的头颅。金线自她袖中涌出,缠住沈昭月的长剑:"好孩子,这天下终究要姓慕容!"
沈昭月突然旋身斩断金线。
虎符在掌心震鸣,竟引动地底龙脉沸腾。她借着剑气跃上城楼,却在触及慕容氏嫁衣时怔住——这嫁衣的纹样,竟与萧景珩求娶时的婚书暗纹分毫不差!
"你以为他真心悦你?"慕容氏的金铃缠住她脖颈,"当年慈安寺的婚书,本是为换命术写的祭文!"
沈昭月挥剑劈开金铃,碎铃中迸出段记忆:
萧景珩跪在慕容氏脚边,任由金线穿透琵琶骨。婚书上的血指印根本不是情誓,而是他将命魂渡给沈昭月的契书!
"他用三世轮回替你承劫,你却要毁这棋局?"慕容氏癫狂大笑,嫁衣突然燃起幽蓝火焰,"那就让整个皇城,为你们的痴妄陪葬!"
沈昭月将虎符按入心口。
青铜熔浆灼穿血脉时,她看清了真相——慕容氏的嫁衣内衬,竟是用沈家军战旗的残片所缝!旗面焦黑的"沈"字被金线重绣,赫然变成了"慕容"。
"母亲...你好狠..."
她呕出带蛊虫的黑血,长剑却精准刺入慕容氏眉心。优昙花印裂开的刹那,万千金翅蛊虫自创口涌出,在空中拼成星图——正是破解轮回诅咒的阵眼方位。
紫宸殿突然地陷。
沈昭月随着瓦砾坠入深渊时,腕间金线突然绷首。萧景珩的虚影在混沌中凝实,徒手攥住穿透她心口的碎梁:"月娘,该醒了..."
剧痛撕裂识海的刹那,沈昭月听见锁链崩断的脆响。
她站在慈安寺地宫的青铜镜前,镜中映出的根本不是自己——那是慕容氏年轻时的面容,正握着鎏金簪刺向镜外的她!
"不——"
沈昭月挥拳击碎铜镜,却在碎片中看见千万个轮回中的自己。每个"沈昭月"心口都插着虎符,而萧景珩永远倒在最后一步。
最深的那片碎镜里,五岁的女童正在祠堂埋布老虎。
沈昭月伸手触碰的刹那,时空骤然扭曲。她抱着童年的自己跌出幻境,腕间胎记寸寸碎裂,露出底下真正的烙印——北狄圣女的优昙花印。
"原来我才是..."
未尽之言被箭鸣打断。沈昭月偏头避开冷箭,却见发箭之人竟是沈淮安!阿兄的玄甲染满蛊虫蓝血,手中强弩机括处刻着慕容氏的徽记。
"月儿,这局棋你赢不了。"沈淮安搭上第二支箭,箭镞泛着牵机毒的幽光,"从你吞下虎符那刻,就注定要成为娘娘的容器。"
沈昭月捏碎腕间玉珏。
蛊母虫破体而出的瞬间,她终于读懂阿兄眼底的悲悯——那支箭的轨迹,分明是沈家军遇险时示警的旗语!
箭锋没入心口的刹那,皇城响起丧钟。
沈昭月倒在沈淮安颤抖的臂弯里,看着慕容氏的嫁衣在晨光中化作飞灰。她蘸着心口血在阿兄掌心写字,每一笔都重若千钧:
「焚我残躯,破此轮回」
蛊母虫吞尽最后一丝毒血时,三百里焦土开满优昙花。沈昭月躺在花海中,看那些沾着露水的花瓣一片片化作萧景珩的模样。
最先消散的那个虚影俯身吻她眼睫,叹息散在带着血腥气的风里:"月娘,下辈子...别再遇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