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狰狞的面目
玉石俱焚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显然不是一家人希望看到的结果。
施密茨一家之所以过上了离群索居的生活，是因为他们申请过的几座新城市只愿意为其中的三人提供入城生活的资格，而一家人并没有分开的打算。
他们也曾尝试过融入其他聚集地，可哥哥的手臂总是成为其他流民嫌弃和嘲笑的目标。
老太太心疼儿子，汉斯心疼哥哥，两人一气之下，便决定带着一大家子人回到当年生活的地方，也就是他们的故乡萨斯尼茨，就此开始新的生活。
所以，当幽灵和马修提出共同建设一个更加安全、更加富足的社区的时候，兄弟俩只是想了一想便答应了下来。
就算不为自己考虑，谁又会不希望自己的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呢？
如果这两个仿生人果真如那个姑娘所说，一心一意站在人类这一边的话，光凭他们两个就足以为社区的安全提供一定保障了——两个仿生人对付十个人类不成问题，而且他们说不定还能劝退前来滋扰的其他仿生人。
于是，当施密茨太太带着余羡和吉赛尔返回住宅时，他们惊讶地发现此前势同水火的汉斯和仿生人们已经成功打成一片了，甚至都开始聊起了孩子的教育问题。
在听过幽灵和马修的解释后，余羡和吉赛尔也开始同情起了施密茨一家。
两人十分赞同与这一家人共建社区的想法。
时间已经不早了，在施密茨太太的坚持下，三个人类和两个仿生人便留了下来，接受了一家人盛情的款待。
萨斯尼茨最不缺的就是海鲜，汉斯的妻子卡琳刚好又是烹调海鲜的高手，众人便尽情享受了一顿由鳗鱼浓汤、烤鲱鱼配土豆泥、凤尾鱼沙拉和小麦面包搭配而成的大餐。
席间，马修作为避难所的代表与施密茨一家商讨了社区未来的发展规划。几个小镇的原住民对此其实并不在行，不由为马修丰富的经验和知识所折服，纷纷表示一切就照马修的思路走就行了。
用餐结束后，吉赛尔带头谢过了施密茨一家，表示今夜他们要回驻地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会来到镇上，正式开始建设新的家园。
辞别一家人后，五位同伴便踏上了返回避难所的路途。
走在路上的时候，余羡不无感慨地说道：
“总算让我遇上了一伙不想着弄死我的流民。”
“人总不能一直倒霉，”幽灵笑道，“我倒是第三回遇到友善的流民了。无法之地还是有好人的。”
吉赛尔点评道：“看看，这明显是因为你的人品不行，小鱼。”
余羡一脸窘迫，幽灵和马修却放声大笑了起来。
巴伐利亚则只是微笑着欣赏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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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吉赛尔等人就带着不少物资朝萨斯尼茨的方向去了。
幽灵和巴伐利亚赶了个早，又在森林中打来了一头野猪，好让众人将其带去小镇，连带着一些枪支弹药一起当作送给新邻居的礼物。
幽灵和余羡没有与吉赛尔他们同行，他俩今天要赶往格罗宁根去找里弗斯。
巴伐利亚被幽灵留给了吉赛尔他们。幽灵对这个仿生人同伴足够信任，余羡对由一位摩西担任同伴的保镖也感到十分放心。
可怜的安朵斯则是又一次被独自留在了避难所中看家。
安排完毕，余羡和幽灵便登上了气垫船，向着格罗宁根的方向出发了。
八个小时以后。
当他们赶到与里弗斯约定好的地方，也就是一个名叫温瑟姆的小镇边缘时，两人发现里弗斯已经等在那里了。
与他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车队。
“怎么这么大的阵仗？”幽灵向余羡问道。
余羡迟疑道：“我猜......想见我们的或许不止里弗斯一个。”
事实证明，余羡的猜想又一次命中了目标。
里弗斯很快便迎上前来，将约定好的东西递到两人手中的同时，他十分严肃地开口说道：
“和我一起来的，是‘现实主义’欧洲区的大区书记，罗伯特·布拉乔维奇先生。他是我加入组织的领路人，是绝对值得信任的组织领袖之一。”
“他为什么会和你一起过来？”余羡疑惑地问道，“难不成，他也对幽灵的来历有兴趣？”
“兴趣固然是有的，”里弗斯解释道，“但书记阁下这次过来，其实主要是为了见你。”
“见我？”
“嗯。他会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你是指......‘现实主义’的宗旨，我是说真实的宗旨？”
“没错。”
余羡狠狠地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表示自己做好了与书记会面的准备。
他开始揣测起了这位书记的用意。
里弗斯转身离开了。几分钟以后，他又带着一个发际线很高，戴着一副细框眼镜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余羡的面前。
“幸会，”布拉乔维奇伸出了一只手，“相信里弗斯已经为两位介绍过我了，我就不再赘述自己的身份了。”
余羡和幽灵赶紧上前一一与这位书记握手。
两人面前的男子看起来与里弗斯年纪相仿，可他身上透露出的那股睿智和自信，却是里弗斯拍马也赶不上的。
作为一个看上去就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这位书记对自己的穿着打扮似乎也不甚讲究——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色工装，脚上的皮鞋都开裂了，还没有上油。身上任何角落都看不到半点饰品。
如果不是里弗斯提前告知了这位的身份，两人只会把他当成一个过得不太好的流民，而不会将他与什么组织官员之类的身份联系起来。
里弗斯和几个年轻人搬来了一些折叠椅。布拉乔维奇招呼面前的两人坐下，笑了笑，然后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余羡先生，我想邀请你正式加入‘现实主义’，成为组织的情报官员。”
“铪？”余羡没忍住，惊讶地怪叫了一声，“这这这......我我我......我这是何德何能，能让阁下亲自邀请我加入组织，还担任情报官员？”
书记的直球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他也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自己在情报工作上有什么优势。
难道这位书记只是看在我为“现实主义”办了一件事的份上，想要给我些补偿？
可这补偿似乎有点空洞吧，再说一个情报官的身份又能给我带来什么？
“里弗斯已经和我说过你的故事了，离开城市回到无法之地的故事，和发生在日内瓦的故事，”布拉乔维奇对余羡的反应并不意外，“我试着问了问自己——罗伯特，你在像余羡这么大的时候，能有勇气做出离开城市的决定，并且能够独立完成暗杀任务吗？我的答案是：不能。”
其实事情没有余羡想象得那么复杂。
布拉乔维奇只是看到了他身上的价值，认为他是个可造之材而已。
当然，里弗斯添油加醋的称赞肯定也在其中起到了一定作用。
“可是，里弗斯先生应该也和你说过，没有幽灵在的话，您说的这两件事我一件都做不成。而且日内瓦的暗杀也没有成功......”
余羡皱着眉回应道。
“日内瓦的任务，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成功了，”布拉乔维奇笑道，“而且寻求帮助的能力也是能力。如果不是因为你足够出色，里弗斯和幽灵先生又怎么会愿意倾力相助呢？”
“但是......”
书记打断了余羡的发言，继续说道：“这就是我为什么没有另外邀请幽灵先生加入的原因。因为在我看来，你们是一个整体，一个能够相互帮扶，能让一加一大于二的整体。”
“我能领会阁下的意思，”一直沉默倾听着的幽灵终于开了口，“只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们，‘现实主义’的宗旨到底是什么呢。不弄清楚这一点，我们可没办法轻易答应阁下的邀请。”
布拉乔维奇的目光变得锐利了起来。他盯着幽灵说道：
“里弗斯和我说过你与《孪生宇宙》的渊源。我想问你，在你看来，元宇宙到底代表了什么？”
“消费场景，消费体验和消费主义。”幽灵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不过现在的元宇宙和三十年前的元宇宙显然不是一回事了。”
“你说得没错。只是在‘现实主义’看来，今天的元宇宙和当年的元宇宙仍有不少共通之处。”
“哦？”
“它的身后伫立着一个庞然大物。这个庞然大物代表了一种价值取向。”
“资本主义？”
“不......那只是曾经躲在元宇宙背后的支持者，”布拉乔维奇伸出两只手，比划出了一个天平的形状，“现在的洲政府和整个世界，同样被两种相互冲突的意志支配着。”
“世界上的任何现象都能按照二元对立的形式划分开来，”幽灵摇头道，“请书记阁下不要和我们打哑谜了，直接阐述你们的宗旨就好。”
他有些不耐烦了，甚至开始怀念起和仿生人打交道时的那种轻松。
人类总是犯这样的错误：明明可以进行高效的对话，却非要自作聪明地玩一手循循善诱，把本来简单的问题变得复杂起来。
“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耐心啊，还不如等食的鱼呢......”被幽灵腹诽了几遍的书记先生笑骂道。
接着他正了正神色，严肃地说道：
“那我就直说了。对于现存的人类，州议会中有两种不同的看待方式。
“一部分人认为，人类现阶段所做的斗争都是为了让人们过得更好，并愿意为此作出多方面的妥协。
“另一部分人则认为，如今的城市居民都是被圈养在高墙里的猪猡，他们应该协助生产，不该享受生活。至于荒野里的流民？
他们同样也是城市的养料。
城市则是军队的养料。在全人类的供养下，军队如果能获得面对人工智能的终极胜利，那么幸存下来的人才配谈生活。”
“所以你们支持的是后者的观点？”幽灵面色凝重地问道，“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是后者暗中培养用以打击前者的秘密力量？”
布拉乔维奇惊讶地看着幽灵：“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支持的是前者啊。”
“啊？”
这下幽灵糊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