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陪伴
在陈蔚轻走了之后，谈淮承便再也没闹过。
很安静地听她讲课，模样颇为认真。
中途宋晚音出去换了一下资料。
便看见沈霁晏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里。
她刚出来的时候，还听见他正在给人发语音。
声音平静缓慢，却不难听出心情似乎是愉悦的。
“这个不急，代码已经可以运行了，只需要再加工一下就行了。”
听到声响，沈霁晏抬头看过去。
他脸上似乎带着少有的倦怠和松散，只是看向她时，那种情绪便如同退潮的海水一般，很快地消散。
他曲着腿，微折着腰，一只胳膊肘正搁在膝盖上。
修长的手指正把玩着玻璃桌上的积木。
她从房间里出来了，他便坐直了身子。
也没干别的，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也不加掩饰，格外纯粹。
宋晚音从包里拿完资料，侧眼的时候，便注意到他的目光仍然在自已的身上。
没有移开分毫。
宋晚音被看的不自在。
不是没有被人看着过。
只是沈霁晏的目光给她的感觉很温润，可是却又带着别的些感情。
她分辨不出来。
明明对很多人的目光都有些免疫了，可是在他这里。
一点免疫都没有。
耳根还是会有点痒。
最后实在是有些受不住了，快走到书房门口时，宋晚音停住脚步。
看向沈霁晏，动了动唇，声音有些小。
听起来像是无奈，又像是娇嗔：“你干嘛一直看着我啊？”
她说着，略微皱了一下眉。
沈霁晏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
听到她问，他也没有半点隐藏，只是坦诚地说：“因为喜欢你啊，所以就是想看着你。”
他的语气听不出一丝的玩笑。
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也很自然的事情。
甚至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沈霁晏的目光仍然看着他。
他的目光极具实质感，好像是黏稠的，又似乎是薄纱般轻盈的。
绕在身上，根本无法忽略。
宋晚音整个人瞬间感觉脸有些发烫。
这人怎么能说的理所当然。
因为喜欢你。
所以想看你。
听起来好像逻辑正常，颇有天经地义的感觉。
可是她没见过像他这样的。
宋晚音甚至不知道怎么回答。
只小声地说：“你别看我了。”
说完，她也没等沈霁晏回答，打开书房门走了进去。
顺手关上了门。
后面的这一两个小时，谈淮承的效率很高。
宋晚音讲得他都能接受，到十一点半的时候，课讲完。
宋晚音最后给谈淮承梳理了一遍，才开始整理东西，准备走出去。
手正碰上书房的门的时候，一直闷着头的谈淮承忽然开口：“宋老师。”
宋晚音顿住。
以为是讲的他没有听明白，便说：“刚刚给你梳理的没有听懂吗？需要我再给你讲一遍……”
宋晚音还没说完，谈淮承就将她打断。
“对不起。”
谈淮承越说，头低得越厉害。
“我早上不应该冲你发脾气的，您能不能别生我的气。”
没想到是谈淮承的道歉。
宋晚音倒有些吃惊，只笑着说：“明天我会检查今天教的东西的，如果你都会，我就不生气了。”
谈淮承听到宋晚音这么说，才郑重地点点头：“谢谢老师。”
“没事。”宋晚音声音温和，“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说完，宋晚音便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只有谈淮承，听到这句话后，整个人都有些愣怔。
抠了一下自已的后颈才回过神来，开始垂头写宋晚音给他布置的作业。
-
宋晚音出来的时候，沈霁晏正从沙发上站起来，自然又娴熟地给她拿了放在柜子上的包。
又接过宋晚音手里的书，放进了包里。
拉好拉链。
才和宋晚音一起往外走。
宋晚音的脑袋空了一秒钟，这时候她才发现，为什么会觉得有些怪怪的了。
这些事情，根本不像他们的关系会做的。
倒像是男女朋友之间会做的。
宋晚音反应过来，抬手，很轻地戳了一下沈霁晏的胳膊。
沈霁晏正摁下电梯的下行键，感觉到胳膊上的触碰。
低下头，问：“怎么了？”
“我来拿包吧。”宋晚音说着，便将手伸到沈霁晏的面前。
想让他把包递给她。
沈霁晏只是看着她的手，手指有些不自然地缩着。
似乎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手指似乎又往里蜷缩了一下。
他真的觉得，她的手很像艺术品。
哪能用来拿包呢。
想着，他伸手，很轻地捏住了她的手腕。
像是虚握。
只有拇指的指腹碰到了她手腕上的肌肤。
他的动作很缓慢，像是怕这样完美的艺术品因为他的动作留下一丝的瑕疵。
拇指微微向下，指腹慢慢地划过肌肤。
像是，让人觉得痒。
格外地难捱。
将那只手完全地推下，沈霁晏才收回了手，垂着眼看着她。
“我来拿就好了。”沈霁晏说。
他的声音略有些哑，磁缓。又像是有摩擦般的质感。
落在耳边只觉得很烫。
宋晚音侧了下头，像是要避免被烫到一般。
手腕上那块被他触碰到的地方像是在被灼烧一般。
让宋晚音很想伸手去摸一下。
可是站在这走廊上，宋晚音只觉得空间逼仄。
好像不管干什么事都会被察觉。
她小心地将手背在身后，克制地用指腹擦了一下那块地方。
好痒。
“叮——”
一声。
宋晚音就像是做贼心虚一般，快速地将手垂到了自已的身侧。
仿佛自已刚刚什么都没有做。
电梯门打开。
沈霁晏先走进去，宋晚音跟在后面。
无意间抬眼看他，却正好看到他的目光似乎正落在他的手上。
更确切的说是大拇指的指腹上。
也是碰到她手腕的那块地方。
宋晚音赶紧收回了目光，只觉得心跳得有些快。
电梯里没有别人，只有她们两个。
没人说话，可以略微听见电梯下行的声音。
宋晚音甚至可以听见自已的呼吸声。
“叮——”
电梯在中途进来了一个男人。
似乎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
看了沈霁晏和宋晚音一眼，他才走进电梯。
他的声音有些粗犷，对着手机说：
“哦，好，我进电梯了。里面还有一对小情侣，挺青涩的，还真是像我和你那时候偷偷谈恋爱。”
“怪怀恋的。”
宋晚音：“……”
男人打完电话，将手机放进口袋里。
侧头看了宋晚音一眼，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友善的笑容。
看起来却格外狰狞。
宋晚音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男人见了赶紧开口：“小姑娘，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宋晚音：“……”
“我就是觉得，你和我老婆当时高中的时候特别像。”
男人说着，像是怀念了过去，眼神里都染上了笑意和眷恋。
“当时我老婆也像你这样，特别害羞，手都不让我牵，在学校里还要和我保持距离，要是离她近了，她就生气，我得哄好久才能哄好。”
说完，男人叹了一口气，感叹道：“年轻真好。”
感叹完，男人又看向沈霁晏，轻轻地“啧”了一声。
“小伙子，你比我当时幸福多了，你老婆居然还允许你离她这么近。”
“哎，羡慕。”
宋晚音：“……”
这什么跟什么啊。
宋晚音正想开口解释，电梯又是“叮”一声。
一楼到了。
男人摆摆手，说：“你们要好好珍惜这段时间啊！”
说完，男人便走了出去。
宋晚音和沈霁晏便跟着走出去。
宋晚音只觉得尴尬。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自来熟啊。
什么都说。
怪不得他老婆不让他离近一点。
都是有原因的。
想着，她咬了咬唇，强迫自已不再去想。
到停车位旁边，宋晚音还是打开后座的门。
实在是不想坐副驾。
好尴尬呀。
见她坐进去，沈霁晏才将包放在她身边。
方便她等会拿。
将包放好，沈霁晏才给她关上车门，坐进驾驶位。
车辆缓缓启动。
宋晚音的手机拿出手机看。
发现有好几条未读消息。
她在来之前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消息进来是没有声音的。
宋晚音点进去看。
置顶的黄筝芊已经发来了八十多条消息。
她点进去看。
9:58。
【黄筝芊：音音！我好无聊啊啊啊啊啊啊！】
【黄筝芊：你怎么还没回来！】
【黄筝芊：我恨啊啊啊啊！】
……
10:23。
【黄筝芊：我受不了了，我让陶姗姗带我进去了！】
【黄筝芊：你再不回来我就去你的床上睡觉了！】
【黄筝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无聊！】
……
10:59。
【黄筝芊：你应该快回来了吧。】
【黄筝芊：等我以后有钱了我就养你，一定不会让你这么累的/握拳】
……
11:23。
【黄筝芊：江季疏买了好多好吃的回来！】
【黄筝芊：好香啊，等你回来！】
……
近一百条消息，宋晚音看得眉眼弯下来。
一条一条看完。
宋晚音才回消息。
【宋晚音：做完家教了，应该还有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宋晚音：[爱心.jpg]】
【黄筝芊：收到！】
【宋晚音：/亲亲】
退出和黄筝芊的聊天框之后，宋晚音才看下面的。
是陈蔚轻发来的。
【陈姐姐：音音，今天辛苦你了，还有今天早上真的让你受委屈了。我和谈淮承他爸爸都很忙，疏于管教，等我今天回去一定会好好收拾他的。你要是难受了一定和我讲哈。】
宋晚音这才想起来。
将今天的情况反馈给陈蔚轻。
【宋晚音：谈淮承今天很听话，作业都完成得很认真。谢谢陈姐姐。】
【陈姐姐：认真就好认真就好，真的太辛苦你了。】
【陈姐姐：[转账]】
宋晚音收了转账，想了一下才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宋晚音：陈姐姐，其实我觉得，如果您试着自已去教他，或许效果会比家教好上千倍。】
宋晚音继续在输入框里打字。
——他真的很需要您的陪伴。
这句话还未打完。
陈蔚轻便发来了消息。
【陈姐姐：哎，音音啊，这说得容易，实在是没时间啊。】
【陈姐姐：我们做父母的，谁又不想陪孩子呢。】
这话不知道为什么，看得宋晚音只觉得鼻酸。
她突然地想到谈淮承看沈霁晏的那个眼神。
像是在瞬间突然明白了，到底是为什么会是那样的情绪。
确实是害怕。
只是这种害怕并不是畏惧。
而是害怕沈霁晏讨厌他。
极度地没有安全感，缺乏人陪伴。
于是故意地将桌子上的玻璃杯砸破，希望陈蔚轻能在家里多待一会。
刻意地去惹陈蔚轻生气，气走一个又一个老师。
也许是真的希望陈蔚轻能够多抽出一点时间，来陪陪他。
因为这种事情并非出自本心，所以在她走的时候，给她道歉。
宋晚音抿了抿唇，只觉得喉咙都是梗住的。
大概是她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
宋丛蔚的事业刚刚起步，秦素芷陪着他。
那段时间过得格外地艰难。
启动资金东拼西凑，很多亲戚见着他们家的人都直接关门。
世态炎凉在那个时候便体现的淋漓尽致。
只是那时候，任谁也想不到，宋丛蔚的事业会步步高升，直到最后平步青云。
宋晚音只记得那段艰苦的日子。
小学一年级，她只浅显地懂得一些道理。
知道她家似乎很穷，爸爸妈妈很累。
所以她很少向秦素芷要钱。
那时候班里最流行的就是芭比娃娃。
她也很想要，特别羡慕，只是她知道她不能向秦素芷要钱。
她不想成为爸爸妈妈的负担。
那段时间，她没有芭比娃娃就仿佛成了一个异类。
班里的小女孩都不愿意和她玩，也不愿意和她分享。
有一次开家长会。
宋晚音告诉了秦素芷。
可是那天，几乎是所有的家长都来了，就只有秦素芷没来。
她那时候位置偏后，能听见好多女孩和男孩对她指指点点的声音。
她觉得好难堪，只尽力地往角落里缩。
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为什么秦素芷还不来。
明明告诉她了，也再三地叮嘱她一定要来。
怎么能不来啊。
她一个人坐在位置上，都快哭了。
家长会快结束的时候，秦素芷终于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