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高仿
谈淮承并未回答，只是哭声更加地重一些。
极度的委屈。
宋晚音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走过去。
开口叫他的名字：“谈淮承。”
在沈霁晏腿上的小脑袋终于动了。
抬起头看向她。
只看到她的第一眼，谈淮承就动唇声音带着颤抖却也十足地厌恶：“你走！我不需要你来教我！”
沈霁晏的手顿了一下，看向宋晚音。
被这么一吼，她整个人都有几分地愣怔。
一双眼里有几分无措的情绪泄出来。
应该是不知道说什么，她现在没有任何的动作。
沈霁晏的手放在谈淮承头上用力地弹了一下。
谈淮承吃痛地抬手，捂住自已的脑袋。
语气委屈又带着控诉：“你为什么打我呀？”
沈霁晏看他的眼神似乎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温柔、安抚都像错觉一般，那双眼睛里只剩下淡漠的一层情绪。
“刚刚怎么说话呢？这么没礼貌。”
“再这么没礼貌，以后就别来找我了。”
沈霁晏的话没什么情绪，语气也没什么起伏。
这两句话对谈淮承来说，无异于天塌了。
他抽泣着，委屈又不知所措地抹着眼泪。
“我、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他对沈霁晏说，沈霁晏却并未理会他。
谈淮承哭着说了一会，沈霁晏一个词都没回答他。
谈淮承整个人都懵了。
终究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嘴巴一张就开始哭。
声泪俱下。
“姐姐，姐姐，对不起……刚刚是我没礼貌，我以后再也不这样对你说话了，你也可以来当我的老师……我再也不赶你走了，让我妈妈给你涨工资……”
谈淮承边哭边抹眼泪，整个人就蹲在沈霁晏的腿边，空闲出来的一只手牢牢地拴着沈霁晏的腿。
不让他动，也不让他离开半步。
这一段几乎是撕心裂肺的话，让宋晚音整个人顿了两秒。
她想了一下才开口：“那你先和姐姐上去，好不好？”
“啊——”谈淮承两只手都环住了沈霁晏的腿，泪流满面。
没有手去擦，他直接将泪水和鼻涕泡都往沈霁晏的裤子上蹭。
沈霁晏嫌弃地皱了皱眉，一只手摁住谈淮承的脑袋，避免他再将鼻涕泡蹭到自已的裤子上。
“别哭了。”沈霁晏淡声说，“我和你一起上去。”
“好……”谈淮承终于停下了哭声，“晏哥哥，你最好了。”
“站起来。”沈霁晏拍了一下谈淮承的脑袋。
谈淮承立马站起来。
乖巧地拉住了沈霁晏的手，生怕他跑了似的。
沈霁晏的胳膊上还有着白色纱布，在黑夜里虽然看得不清晰，但是宋晚音能认出来。
也不知道晚上的药谁来帮他换。
想着，她收回目光，给陶姗姗的江季疏发了一条消息，告诉她们谈淮承已经找到了。
沈霁晏拉着谈淮承走，宋晚音在沈霁晏的旁边。
小区很安静，没什么噪音。
偶尔可以听见谈淮承小声的抽噎。
除此之外，倒只有夜风吹打树叶的声音。
这条路格外地寂静。
却让她莫名觉得心里很舒服，熨贴人心。
似乎是想起了那把伞。
该怎么告诉他。
宋晚音脑子一团乱麻。
快到电梯口的时候，陶姗姗和江季疏两个人急匆匆地跑过来。
呼吸有些不稳。
“音音，你是在哪找到的……”陶姗姗的话还没有说完。
看到了沈霁晏手里牵着的孩子。
声音戛然而止。
音音怎么和沈霁晏在一起啊。
江季疏就比陶姗姗整个人看起来平静多了，像是见怪不怪，也是习惯了。
“谈淮承，小姨很担心你，以后别乱跑了。”
江季疏开口说。
谈淮承抿抿唇，小声地“哦”了一声。
然后才小声地抱怨：“她担心什么啊，也没见她下来找我……”
“你说什么？”江季疏皱了皱眉。
谈淮承的声音实在是小，江季疏听不太清楚。
“没什么。”谈淮承摇摇头。
不愿意再说。
江季疏也没再问，一行人走上了电梯。
江季疏早已经给陈蔚轻发过消息了，孩子找到了。
陈蔚轻才松了一口气。
看到电梯里的一行人出来，她便出来迎。
看见是沈霁晏拉着谈淮承过来了，陈蔚轻脸上露出了几抹不好意思的笑。
“这次又麻烦阿晏了。”
沈霁晏摇摇头：“没事。”
“进来吃点水果吧。”
陈蔚轻说着将一群人带进去。
江季疏从厨房里拿出早就已经清洗好的水果放在桌子上面。
冰箱里的牛奶也拿了出来。
谈淮承不肯和别人挨着坐，只坐在沈霁晏边上。
陈蔚轻已经习惯谈淮承这么黏着沈霁晏，没说什么。
只坐在宋晚音旁边，和她商量着课程的安排。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就是学不进去，我的要求也不高，有一点进步就可以了。”
陈蔚轻说着，脸上都是遮不住地愁。
“音音，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呢？”
宋晚音想了一下才说：“我们过一段时间应该有晚自习，所以周一到周五可能没有时间，只有周六周日有时间。”
“可以啊。”陈蔚轻点头，“周六周日每天上午来，补三个小时可以吗？工资日结。”
宋晚音点头：“可以的。”
“加个联系方式吧。”陈蔚轻将手机拿出来，“反正一切都按照你说的来，你给他布置任务就行。”
两个人加上了联系方式，陈蔚轻便敲定了这个星期就可以让宋晚音来。
宋晚音“嗯”了一声。
她本来也这样打算。
陈蔚轻整个人特别和蔼，什么话题都能聊。
一直说到了将近九点，江季疏看了时间，才开口说：“小姨，我们得回去了。”
陈蔚轻看了一眼时间，点点头：“哦对对，我总是忘记时间。”
“音音，你等一下诶，我去把承承的资料给你看看。”
说着，陈蔚轻便赶紧去房间，将几本资料递给了宋晚音。
宋晚音道了一句谢。
“不谢不谢，以后还要辛苦你了。”
陈蔚轻笑着说。
现在时间确实不早了，沈霁晏从座位上站起来，摸了一下谈淮承的脑袋，给陈蔚轻说了一声。
和她们几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沈霁晏站在后面，电梯里的氛围有些尴尬。
没人说话，气氛有些沉寂。
直到江季疏开口：“你怎么过来的？”
是在问沈霁晏。
“开车过来的。”他的声音平淡。
“哦，那行。”江季疏点头，便没再说话。
整个电梯里，宋晚音只觉得自已是最紧绷的。
她怀里抱着几本资料，都是小学四年级的一些基础东西。
她靠后一点，几乎就站在沈霁晏旁边。
电梯里面的空间逼仄，空气不流通，气息冗沉。
宋晚音又闻到了那一缕清浅的桂花香。
好像被水雾冲散了一些，里面夹着些草木的气息。
她抱着资料的胳膊用了点力。
走出电梯，宋晚音靠后一点，几乎是在沈霁晏旁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他应该要比她走得快一些。
却在这时候，诡异地和她同频。
到底是她走路变快了，还是他故意地慢下来。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她听见沈霁晏的声音：“怎么想来做家教了？”
宋晚音的手一紧。
这一刻，她觉得自已的语言无比地贫瘠。
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那把伞太贵了。
她赔不起。
所以要来做家教。
手指抠了抠书页，她才小声开口：“因为我很缺钱。”
“嗯？”
像是没听懂这话的意思，沈霁晏发出了一个很淡的单音节。
破罐子破摔吧。
反正短时间内也弄不了那么多钱，他总会知道的。
不如坦白算了。
“你的伞——”
宋晚音顿了一下，心慌得厉害。
那么贵的伞，要是知道被她弄坏了，会不会生气啊。
生气就生气吧。
宋晚音心一横，继续说：“…坏了。”
沈霁晏的脚步顿了一下。
宋晚音的余光瞥见了，整个人的脸涨得通红。
急忙开口：“对不起，我现在没这么多钱赔给你，所以还需要一点时间……”
越说，宋晚音的声音越小，几乎是听不见。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蛋了。
他现在肯定很生气。
她不小心将他的胳膊弄伤了，还不小心把他的伞弄坏了。
他一定很讨厌很讨厌她。
很不想看见她。
她的模样实在是紧张。
沈霁晏一直不说话。
宋晚音都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她才听到他的声音：“就这个事啊。”
那声音似乎是带着笑的，语气很散漫。
“那把伞是高仿，没那么贵，一杯奶茶钱。”
宋晚音：“啊？”
这样吗。
是高仿吗。
像是心里的一块石头忽然碎掉了。
她忽然有些无法适从。
整个人说不上来到底是不是轻松。
“真的吗？”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
“骗你干嘛。”沈霁晏笑着说。
她脸上的情绪在一瞬间变得生动。
苦恼、茫然、喜悦几种情绪变化也只在一瞬间。
整个人格外地灵动。
“你朋友都快走没影了，你还不跟上。”
沈霁晏提醒。
他整个人的眉眼在这一瞬间被光晕衬托得温柔又梦幻。
连声音都是柔的，一点也不像平时那样冷硬。
让人眷恋。
宋晚音回过神来，点点头。
却又想到那把伞，她开口：“我明天中午过去的时候，给你带一把伞，可以吗？”
“好。”
沈霁晏笑着说。
“那我先走了。”
说完，她抬眼，认真地看了沈霁晏一眼。
像是要将他现在眉眼间的笑意镌刻进自已的心里。
然后才转身，抱着自已怀里的资料往陶姗姗和江季疏的方向跑去。
沈霁晏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小跑着往前跑去。
路面上的光晕被她踩碎又缝合。
沈霁晏只是安静地看了一会。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地模糊，看不到，他才抬脚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
宋晚音到陶姗姗身边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尽。
陶姗姗看她这样子，忍不住问：“什么事啊，这么高兴。”
宋晚音抿了一下唇，故作高深：“上车了再告诉你。”
说完，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陶姗姗拉了一下江季疏的衣袖，小声地“啧”了一下。
“她怎么回事啊，这么高兴？”
江季疏看了宋晚音一眼，摇摇头，然后才有些迟疑地说：“或许是觉得这份家教实在是太好了？”
“有可能。”陶姗姗点头。
一小时五百。
如果不是因为她实在不喜欢搞这个，她也要教。
几个人说着话，走到车边，打开门坐进去。
江季疏将车启动，正往外开。
陶姗姗便忍不住问：“音音，什么事啊，你快说！”
江季疏也挺好奇的，将耳朵竖起来，听着后面两个人说话。
“就是，那把伞。”
宋晚音说，“沈霁晏刚刚告诉我，那是高仿，很便宜，只要一杯奶茶钱。”
陶姗姗：“？！”
陶姗姗：“我靠，高仿仿那么像，能不能让沈霁晏把链接发给我，我也想买！”
江季疏听见宋晚音的话，整个人都震惊到一抖。
车子直接熄火。
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怎么了？”宋晚音和陶姗姗有些疑惑地看向江季疏。
江季疏摇摇头，勉强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
“没事。”
说着，她重新启动车辆。
表面上看着平静，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是不是高仿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把伞何止五位数。
知名设计师设计，限量款。
而且还是全新的一把。
五位数哪能买到。
她当时想买都没买到的。
高仿。
居然这都能说出口。
江季疏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已的心情。
通过安全镜看到陶姗姗和宋晚音两个人正笑得开心。
她硬生生地憋住了。
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沈霁晏的家和她小姨是一栋楼。
有时候她去陈蔚轻家会碰到沈霁晏。
因为谈淮承是真的很喜欢沈霁晏。
能住这个小区的人非贵即富，这片地方不缺有钱人。
她一直都知道沈霁晏家挺有钱的。
之前江家和沈家也有过一次合作。
沈霁晏他爸和江爸都有意撮合他们两个。
沈霁晏不愿意。
江季疏也不愿意。
这事就作罢。
只是江季疏实在是无法理解。
他到底是顶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高仿两个字的。
她看了镜中的宋晚音一眼。
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