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得到和得到了再失去,究竟哪个更好?”
烛火轻轻摇晃着,面对男人抛出的问题,龙卿卿再次沉默了。
她旋即察觉到殿外动静,没再逗留,起身准备离去。
“那丫头来了。”
其实不消她说,因为房门已经被一只纤白的小手推开。
赶在少女进来前,龙卿卿隐去了身形,藏在屏风后。
最近这段时间她因为陈安的事情,对龙璃一直是能躲就躲的态度。
她很清楚男人对于这个年轻的君王来说到底有多么重要。
现在少女愿意听从世家和族群安排,便是因为想要替男人改写历史,想要为自己的国师正名。
尽管陈安从来不在意这些。
“相父。”
龙璃进门,小声喊了句。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但语气却是颇为幽怨。
陈安当然知道她在幽怨什么。
事实上,这段时间来,不止是龙卿卿在躲着她,他也是一样的。
如同第一世那般,身体开始渐渐为这方世界所不容,出现了诸多排异反应。
或是睡得越来越久,或是越来越集中不了精神。
总之,能在彻底离开之前,最大程度淡化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好了。
陈安殊不知,龙璃正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会选择夜闯国师寝宫。
“相父,不请我进来坐坐吗?”
烛火忽明忽灭,映照着少女完美如画的脸颊。
毕竟国师大人曾经在大殿上光明正大夸过,当今陛下有着一张妖国最伟大的脸。
“陛下请进。”
陈安顿了顿,起身想去取茶。
一只纤白的手抓住他衣角。
“相父……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少女垂着头,轻声发问。
陈安身形被迫止住,他没有转身,只是沉默两秒,才道:“陛下多虑了,微臣只是想去添茶而已。”
龙璃抬起眸看他,“相父,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微臣不知。”
男人微微低头。
听到这,少女终于是忍不住,声音拔高了些,听上去甚至像在质问。
“相父!”
“我不想跟你在这里玩什么装傻充愣的游戏,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在躲着我,还有祖奶奶也是,你们都在躲着我。”
“但没关系,祖奶奶那边我可以不在乎,但我唯独受不了相父,相父…”
怒气冲冲的话语在这卡壳,在男人说出冷暴力三个字提点后,少女才愤愤的把话说完。
“对,就是冷暴力,唯独受不了相父的冷暴力!”
嗯,这个词还是之前相父无意中说的,但龙璃记得很清楚,觉得非常适合当下局面,就拿来用了。
屏风后,听见少女这番话,龙卿卿捂住胸口,退后半步,感觉自己莫名中了一剑。
而另一边,龙璃许是还在气头上,又恶狠狠道:“还有!我都没有自称孤,你也不许再叫我陛下,更不许自称微臣!”
她强行将陈安拽回来,让他在自己面前坐好,自己再钻进去男人怀里,这才露出些微满意的神色。
不同于大部分少女这个年龄齿于谈情的羞涩,龙璃显然要强势的多。
陈安见状,知道‘冷暴力’这招对她是无效了,但转瞬又觉得有些无奈和怜惜。
说实话,他直到现在,也没明白系统的那句话是何意义。
什么叫‘你只管攻略’,那干脆你直接更名叫恋爱系统得了!
想到这,陈安斟酌着开口,“陛……”
他话刚出,就见龙璃睁着那双大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瞪他,气势汹汹的,仿佛他敢叫,就敢上来咬他一口。
于是陈安只好改口,“小璃,大不了明天我去找你,现在太晚了,届时被宫里其他人看到,又要谣言四起,下次朝会,那些人就又有弹劾你的借口了。”
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服软。
但龙璃显然并不满足于此,她哼了声,语气酸溜溜的。
“怎么,青姐姐来得,我不能来?”
“还是说,相父你真对青姐姐有意思?”
她说完,一双琉璃竖瞳在男人脸上来回游走,试图看出什么端倪。
陈安面不改色,“清清白白。”
“当真?”
“当真。”
得到肯定答复,龙璃眯了眯眼,自己都没注意到嘴角微微上扬。
话毕,她想到什么,又震声道:“还有,相父刚刚说谣言,那下次朝会我就当众辟谣,我会向满朝文武证明,这根本不是什么谣言!”
“孤要娶国师!孤要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呜,呜呜……”
“就算呜,我呜呜,也要呜呜。”
少女雄心壮志的话语刚说至一半,便被某人捂住嘴连人打包一起丢了出去。
那张被誉为妖国最伟大的脸蛋上,如今却是红如晚霞。
……
……
翌日,大殿。
少女绑起了头发,坐在龙椅上小腿一晃一晃的,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
她哼着小曲,随手批下一张禀报要开辟一条全新商路的折子。
是通往人族大虞国的。
这一年来,随着她对人族善意的表达,两国之间来往颇多,随之而来的,自然便是需要她做决断的事情也多了起来。
而至于妖国内那些反对的族群党派,在尝到贸易互通的甜头以后,似乎反对的意愿也就没那么强烈了。
不过唯独是在某一件事上,他们仍旧保持着统一阵线。
每日弹劾那位惑乱朝纲的国师,似乎成了他们的日常任务。
龙璃想起了每一次朝会时,那些各族长老信誓旦旦唾沫横飞的模样。
他们的嘴里,无一不是攻讦男人的字样,毕竟他们从未认可过这名人类国师。
或者说,国师从来都只是陛下的国师,根本不和他们打交道。
不参与名流聚会,不拉帮结派,也不接受任何人的宴请——哪怕是来自当朝权势最为滔天的玄武上将军亲自相邀。
据说此事还一度引得大将军蒙胜不快。
而这种不合群发生在朝堂,往往就已经足够判下死刑,更何况这不合群的人还做出过许多令他们心惊胆战的事来。
无论是挑出其中哪一件,都足以说明这位国师是有多么的随心所欲,根本不跟你讲什么朝堂规矩。
肆意妄为,想杀谁就杀谁,陈安无疑已经成了许多人的眼中刺,肉中钉。
一念至此,龙璃停下笔,转头看向殿外,嘴里小声念叨着只有自己听得见的话语。
“还不来?”
“怎么还不来……说好今天来找我,相父莫不是诓我?”
忽然,一个明显的脚步由远及近。
龙璃当即坐直了身子,小脸严肃起来,整个人的气质也为之一变。
陈安走进殿时,便是看见这样一副情形。
少女披了身银白龙纹长袍,袍下是一身极尽华丽优雅的长裙,绣工极好,裙边勾勒的金丝银线在阳光下烨烨生辉。
视线再往上移,长发被高高束起,显出修长白皙的脖颈,那张绝美的脸蛋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抹淡漠和孤高。
纤白的指尖虚握着笔,随手一划便是许多人可望不可及的一生。
这一刻,陈安似乎才明白了为什么龙卿卿会说少女是天生的君主。
或许是长久以来,龙璃在他面前一直都是那般少女作态,这才让他几要忽略掉那层真实身份。
“小璃……”
陈安试探着开口,实在有点不忍心惊醒这位正在认真‘工作’的年轻君王。
但下一瞬,身后殿门发出‘轰’地一声,猛然紧闭。
紧接着,那位君王缓缓站了起来。
随着她的动作,玲珑身段在长裙下若隐若现。
不知怎的,对上少女直勾勾的眼神,陈安头一次觉得有点小心慌。
只见她红唇轻启,严肃道:“国师,现在请称呼孤为陛下。”
陈安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照做。
于是少女嘴角微微一勾,震声道:“来人,请国师大人卸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