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枷锁
“不哭了。”展劭摸着温欢的头发，轻声哄道，“你和我说，我会给你做主。”
手中的刀子早就握不住落在了地上，温欢也早已哭的泣不成声，声音越来越低。
到最后竟然哭晕过去了。
周遭的人听到温欢的话之后，看向林清璋的眼神有点微妙。
连雨担忧地上前一步：“小欢状态不好，你先带她回去吧。”
高垠提议：“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不用。”高垠将温欢抱起来，“程野一直在外面等着。”
抱着温欢路过林清璋的时候，展劭停了一下脚步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让林清璋遍体生寒。
回去的路上，温欢的手一直抓着展劭的衣服不肯松手。
回到家，他拿了热毛巾给温欢擦脸上的泪水。
她哭的眼睛都肿了。
他之前说过，他喜欢看温欢的哭。
但仅限于爱看她在床上的时候流下来的泪水，除此之外他不愿意见她流泪。
尤其是这种极致痛苦下崩溃流下的泪水。
他低头亲吻她的双眼，随后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半夜的时候，温欢从噩梦中惊醒：“爸爸！”
展劭忙打开灯，见温欢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流着泪水，眼里都是惊恐。
他抱住她：“我在这儿呢，别怕。”
“我看见爸爸躺在马路上，他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流满了一整个马路。”温欢自言自语，“但他还在对我笑，还告诉我他不疼。怎么会不疼呢？他流了那么多的血，他的腿都变形了，他得多疼……”
展劭的心脏都一缩一缩的，紧紧抱着她：“那是恶梦，你做恶梦了。”
温欢反驳他：“那不是恶梦！”
“那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温欢泪流满面，“那是我在监控里看见的画面。”
展劭抱着她，无声等她用眼泪宣泄心中的痛苦。
“那天是我十三岁的生日……”温欢平静下来之后，主动讲述了九年前那改变她一生的一天，“我放学回家后和妈妈一起坐在餐桌前等着爸爸下班后拿着蛋糕回来，可是他忙起来忘了给我订蛋糕了。因为这件事情我很不高兴，使小性子说要吃生日蛋糕。爸爸为了哄我开心，出门去蛋糕店买蛋糕。他买了蛋糕，从蛋糕店出来过马路的时候，一辆车突如其来的朝着他撞了过来，我爸爸被车撞出去十几米远，当场丧命。”
“当时我在家里等着爸爸带着蛋糕回来。可是久久等不到他回来，却等来了在警局工作的一个叔叔。”
温欢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
那个叔叔面色哀戚地告诉她们，爸爸死了，在距离蛋糕店不远的地方被车撞死了。
当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这才过了两个小时，爸爸怎么会死了？
她还在等着爸爸回来，她还等着……
啪——
温欢的脸被突如其来的一个巴掌打歪了，她却感觉不到疼，她木木地看着妈妈。
妈妈早已泪流满面，颤抖着手指着她，她歇斯底里冲自已喊：“如果不是你非要吃蛋糕，你爸爸就不会出事！是你害死了你爸爸！”
是她害死了爸爸。
妈妈的话像刀子一样插进了她的心脏上，她张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妈妈捂着肚子脸色变得痛苦起来，她的身下开始流血。
“妈妈！”她忙上前扶住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呜哩呜哩呜哩呜哩呜哩——
救护车飞驰而过，手术室的灯亮了又暗，婴儿的啼哭在耳畔响起。
零点三十分，医生的死亡宣告萦绕耳畔：“抱歉，我们尽力了，大人没有保住。”
直到此时此刻，她的第一滴泪水才流下来。
她扑在叔叔的怀里，放声大哭。
只是一个夜晚过去，两天的时间，她没了爸爸和妈妈，变成了孤儿。
眼泪都哭干了，她呆呆地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身边是匆忙赶过来的外公外婆。
她把自已关在了房间里，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天。
那个叔叔来找了她，却是对她道歉。
“撞死你爸爸的人酒驾闯红灯，按律他全责。但是他家里有点势力，将这件事强压下来了，并对外宣称是你爸爸心脏病突发突然去世。”
“小欢，叔叔没本事。叔叔想替你爸爸主持公道，但是叔叔做不到。”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U盘放到地上，“我告诉你真相，是想让你知道你爸爸死亡的真正原因。作为他的女儿，你有权知晓。这个U盘里放的是你爸爸出事那天的监控录像，我偷拷贝下来的。希望有一天，你可以为你爸爸沉冤。”
叔叔走后，她打开了U盘。
里面的监控录像，放着他爸爸被车撞的全过程，甚至还将车牌号给清晰的录下来了。
爸爸被撞飞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握着那个蛋糕。
摔下去的时候，蛋糕四分五裂，鲜血染红了蛋糕。
从那时起，她就再也见不了生日蛋糕了。
她认同妈妈的话。
是她害死的爸爸，是她让这个家支离破碎，是她让妹妹一出生就没了父母。
她是罪魁祸首，她不该活着。
她尝试过自杀。
但是被外婆发现了。
外婆哭着抱着她，并把她带到医院让她看着因为早产而待在保温箱里的小人儿，“小欢，如果你再没了，乐宁该多可怜。”
她望着温乐宁，妈妈留下的妹妹，才有了活着的念头。
但她一直背负着对父母、妹妹的愧疚，对自已的厌恶和自恨活着。
她的一次任性，毁了这个家。
自那以后，她不再任性，迅速变得成熟沉稳下来，承担起养育妹妹的责任。
展劭听她讲述这些事情，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听到她竟然寻死的时候，心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原来是因为这样，她才不能看见蛋糕。
他想起生日那天温欢那么大的反应，原来是因为生日蛋糕。
也是因为她对自已深深的怨恨，所以她才不过生日。
她会在生日那一天去墓园，陪伴父母一整天。
她在用自已的方式赎罪。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女孩：“小欢，你给自已上了太多的枷锁了。这件事情并不是你的错，是林清璋的错。”
因为背负太多，所以她的眼里才有散不开的哀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