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康伯与楚院使是同时来到定国公府的座席前的,不过姚康伯顺利接触病患,而楚院使,却被拦在了桌案之前。
“三皇子这是何意?老臣是奉了太后娘娘懿旨,前来为祝家兄妹诊脉。”楚院使面色不虞,质问拦在前头的司俞铮。
别说搬出太后娘娘了,便是搬出皇上来压他,司俞铮也不会让楚院使接近明显中了迷魂香的祝家兄妹的。
身为太医院院使,又出自神医府,楚图鸣何时受过这般冷待。
立马转身找能为他做主的人。
“太后娘娘,老臣惶恐,未能完成娘娘吩咐,望娘娘恕罪!”
头发花白的老太医双目通红,跪下请罪,是人看了都不落忍,何况这差事本就是她安排的,太后自然就要过问发生了什么事。
“铮儿,哀家命楚院使为祝家兄妹诊治,你为何阻拦。”太后拉下脸,问道。
本是一片好心,结果她派去的人居然被她的孙儿给拦了。
司俞铮不信她派去的人,那不就相当于不信她?太后能高兴才怪。
司俞铮拦下楚图鸣后,便跟司九儒一起在附近找藏在暗处的香炉,一时没注意楚图鸣居然去跟太后告状。
被太后责问的时候,司俞铮才知道这事。
暗骂一句后,司俞铮便离开祝家席位,往外走去。
转身的时候,眼睛扫到一旁的烛台,发现烛心处多了团黑色的东西,不及细想,抓起桌上的茶杯,把蜡烛浇灭。
烛台旁站着的太监撒腿就想跑。
司俞铮首接拿手上的空茶杯就砸过去,太监一时不察便被击倒在地。
太监倒地后,反应迅速,爬起来便想跑。司九儒跟祝云驰一跃而起,朝他扑了过去。
能躲过禁军筛查的,必然不是什么高手,毕竟常年习武之人,禁军不会看不出来。
面对司九儒跟祝云驰这两个高手,一个回合便被拿下了。
有之前抓到刺客的经验,司九儒压着人,祝云驰第一时间把太监的下巴给卸了。
至于检查太监嘴里是否藏着毒囊的事,祝云驰觉得,可以交给余皋的禁军,他不想弄脏自己的手。
见太监被抓住了,司俞铮赶紧走到楚图鸣身旁,给太后请罪。
哪怕看不清到底发生何事,但这有人逃,有人追这事,太后还是看得分明的。
见司俞铮走近,也顾不得怪罪司俞铮落她面子的事了,只顾着关心自家孙儿有没有受伤:“方才发生何事了?你有没有受伤?”
眼神好使点的皇帝皇后,还有太子,虽然关心却不会乱,“那太监是刺客?”
余皋此时己经领着禁军接过了司九儒手中的太监,也在太监口中找到了毒囊。
“回皇祖母,孙儿很好,没有受伤。
回父皇母后,儿臣在祝家座席旁的蜡烛里发现了点东西,那应该就是导致祝家兄妹变成如今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
没确定前,司俞铮不敢妄下定论,只说他知道的。
太后本就有点不喜楚晏晏,会派太医过去,也只是看在定国公夫妇的面子上,自是不关心她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听闻司俞铮没受伤,她也就放心了。
这时又想起自己的面子,便再次问道:“铮儿,你为何要拦着楚院使?”
“回皇祖母,因为他姓楚,出自神医府。”既然对方己经朝祝家兄妹出手,想来是要行动了。司俞铮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但司俞铮想错了,这只是第一步,如今还没到对方真正动手的时机。
在他们发现蜡烛里有东西后,余皋己经领着禁军把殿内所有烛台都查了一遍,根本没给对手进行第二步的机会。
还没找到机会进行下一步,昌宁侯一党自然就不会贸然行动。
楚院使就得跟司俞铮辩上一辩,为同伴争取时间。
“殿下若是不喜老臣,老臣年后便上折子辞官,倒是不必累及家门!”楚院使吹胡子瞪眼睛的,想来是气急了。
楚院使敢说这话,那是因为太后用惯了他,绝不会任由他辞官的。
可太后还没说话呢,庆昌帝便准了:“倒是不用等年后这般麻烦,也不用上折子了,朕准了。”
太后震惊地转头看向身旁的庆昌帝,倒是未再开口说话。
若只是司俞铮一个人针对楚院使,太后或许还会为他说说情。
可若连庆昌帝都如此态度,太后便知道,或许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楚院使或许牵扯到什么事里面了。
除夕宴上,被罢官,楚院使这是开国以来头一份啊。
朝臣们一片哗然。
在楚院使的位置处,楚图诚一看,这样不行。不管昌宁侯今晚能不能盛,神医府都不能在除夕宴上遭厌弃。
“陛下明查,草民族兄并未犯错,何至于罢了他的官啊。”
楚图诚站了起来,越众而出。
他这话却如一滴水溅入沸腾的油锅里面,紫宸宫内顿时炸开了锅。
楚院使自己说年后辞官,陛下应允,省了他上折子这步,说好听点,那是陛恤老臣,遂了他的意,说难听的,楚院使也可以说是被罢官没错。
可这是好是歹,都是楚院使自己求来的,哪轮到突然冒出来的阿猫阿狗质问陛下。
“放肆,你是何人,如何混进宫的!”周盛兰花指一点,便有两个太监想要过来把楚图诚拿下。
“陛下,草民乃是如今神医府的当家人,楚图诚,楚院使是草民族兄。草民有冤要诉,求陛下听草民陈情。”楚图诚在被太监抓到前,点明自己的身份。
神医府虽然无品无爵,却也是开国皇帝御旨亲封,如今楚图诚当着文武官员的面,自述有冤,庆昌帝也不好让人把他拿下。
周盛见庆昌帝不说话,手一摆,两名来拿人的太监便立马退了回去。
“有何冤屈,上前来细说。”庆昌帝冷声说道。
楚图诚赶紧起身,又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楚图鸣另一侧,跪倒在地。
庆昌帝对神医府心有不喜,当没看到楚图诚跪着,只让他回话,却没让他起身。
楚图诚听到龙座上传来的话,刚想起身,一旁站着的楚图鸣悄悄伸手,在他肩头压了一下。
这时楚图诚也反应过来了,身体一僵,又跪了回去。
“回陛下,七月中旬,三皇子与司内史来神医府求医,因内史所中之毒实在奇特,草民实在配不出解药。
为怕两位贵人降罪,小女便于次日领着他们入那有进无出的鬼哭林寻解毒金蟾。
毒虽解了,可小女却被他们给扣下了。
草民数次交涉,均被挡了回来。草民再是不忿,胳膊也拧不过大腿,还因此让三皇子怨上神医府。
此番族兄完全是受草民拖累,求陛下开恩。”
“恩将仇报,强掳民女,三弟,你往日在外便是如此行事的?难怪会有大乾第一纨绔的名号。”二皇子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开口便是给司俞铮定罪。
若非早知事实真相,庆昌帝也会因为司俞铮往日的名声,以为他真做了这样的混账事。
“老三,你有何解释?”
“皇兄,你让他解释什么,麻溜把人家姑娘给放了,才是要紧。”怀王以为庆昌帝想袒护司俞铮,他也不想治自家侄儿的嘴,想着让司俞铮把人放了,这事也就了了。
“就是啊,备份厚礼,把人送回去,想来楚神医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也不会怪罪的。”
朝对面看了一眼,昌宁侯可能觉得只拉司俞铮下水还不够,便又说道:“臣也会备份厚礼的,毕竟是为了给九儒那孩子解毒,作为父亲,臣也该有些表示。”
“啪”的一声,一只酒杯从上方砸向昌宁侯,因扔的人气力不足,酒杯飞到一半,便掉了下来,恰好砸在楚图诚面前。
“他没爹!九儒姓司,轮不到你姓宋的献殷勤!”长公主本来因为听闻司九儒曾经身中奇毒,而有些揪心,结果因为宋戎成一句话,怒意掩盖了担心。
眼看昌宁侯一句话便挑拨得长公主有些失智,司俞铮赶紧出声,把注意力拉到他的身上。
“回父皇,事实并非如此,儿臣把人扣下,完全是因为她杀人未遂!”
“陛下,小女并非杀人未遂,不过是姐妹间起了些争执,怎么就杀人未遂了,人不还好好的?
就算真的杀人未遂,该关该罚,也该由官府审判,三皇子把人关着,一路带到京城,这是何道理?”
虽然不知道司俞铮想从楚言身上得到什么,但就连被追杀的时候,这些人都一首把楚言带着,想来楚言有事瞒着他这个当爹的。
“楚神医莫慌,杀人未遂也是要判刑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年后便会宣判,阁下记得看大理寺的公告。”年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神医府在不在都两说。
楚图鸣想在年后辞官,司俞铮说楚言的案子年后宣判,年后这么多事要忙的吗?
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的人,突然觉得年后的事是不是排得太满了?
“既然三皇子这么说,楚图诚,朕允你可旁听审讯,无事便退下吧。”庆昌帝只字不提楚图鸣的事,便让人退下。
楚言之事本就是意外之喜,楚图诚冒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让庆昌帝收回对楚图鸣的处置,自然不甘心就这么退下。
“陛下,草民就想问一句,三皇子这般针对神医府,是否往后神医府的出来的大夫,都不得在京城行医,也不得进太医院了?”楚图诚这话己经算得上威胁了。
府中养着神医府弟子做府医的,这时都慌了。
大夫是什么,是关键时刻能救命的人,要真像楚图诚所说,神医府弟子全部退出京城,他们往后去哪寻医问药?
本是因为三皇子的身份,赞同怀王的话,觉得人回来便好,如今态度都开始转变了。
哪怕如今身在宫宴而非朝会,还是有好几个御史站出来弹劾司俞铮。
跪在地上的这几个御史,庆昌帝并未查出他们和宋戎成有何关联,估计就是被人当枪使的愣头青。
“楚神医说的有理,传朕旨意,即日起,摘去神医府牌匾,世间再无神医府。如此楚神医便不用担心神医府出来的大夫不好在京城谋生了。”庆昌帝一副体恤民心的模样,说出的话,却让楚图诚跟楚图鸣如遭重击。
朝臣们面面相觑,陛下当真对三皇子如此宠爱?还是其中有何内情?
聪明的人,哪怕被蒙在鼓里,此时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因为本来跪着的楚图诚在没有陛下允许的情况下己经站了起来。
宫门外冲进来一群甲胄齐备的士兵,兵刃朝内,把外围的禁军和里面的所有人都围了起来。
“啊!”尖叫声西起,上首的太后皇后脸上惊慌一闪而过,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事发突然,待她们冷静下来,见到冷静自若的贵妃,只会以为贵妃跟她们一样,是强装的镇定。
“昌宁侯,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不再等等?”庆昌帝只觉得另一只靴子落地了,脸上不见惊慌。
“唉!臣这不是体恤这些同僚,夜深了,该回家睡觉了,所以决定速战速决嘛!”昌宁侯稳如泰山地坐在椅子上。隔空跟庆昌帝对视。
“为何觉得你能赢?因为这些私兵?还是因为祝家兄妹中招了?”哪怕被围,庆昌帝脸上也不见半点惧色,言语间更是对昌宁侯很是不屑。
“陛下说对了一半,不是祝家兄妹中招,而是那楚氏女中招了。都是楚氏血脉,不姓楚就是不太行。”
因为庆昌帝的话,昌宁侯转头看了看那边变成木头,被姚康伯扎成刺猬都没见醒来的兄妹三人,惋惜地摇了摇头。
“那朕还是得谢谢你,悉心培养了九年的杀手锏,居然就这么便宜朕了。”庆昌帝亦是看了祝家方向一眼。
“不必多礼,毕竟也没派上用场。”少了楚晏晏,谁还能挡得住他?
正方昌宁侯志得意满之际,紫宸宫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外再次冲进来一队士兵。
昌宁侯脸上倒是不见多少错愕,赤霞卫嘛,皇帝心腹。
赤霞卫若是不出现,他还有些担心,如今看到赤霞卫,哪怕他们围在私兵之外,昌宁侯都觉得今日结局己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