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鹿晚星被催命符一般的连环电话轰炸。
“宝儿,接……”徐迎翻了个身,睡迷糊了,嘟嘟囔囔的,“看看是哪个煞笔,骂死他。”
鹿晚星闭着眼睛去摸床头柜的手机。
接通的瞬间,中年女人焦急的声音窜进她耳里,“少奶奶不好了!少爷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你赶紧回来看看吧!”
是张妈的声音。
鹿晚星缓缓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瞌睡还没醒,声音黏黏糊糊,“人是早上疯的,烧是半夜发的,明天是要准备吃席了吗?”
电话那头的张妈惊呆了,“少奶奶你在说什么呀!你是真不盼着少爷一点好啊,竟然都想吃少爷的席了???”
思绪一点点清醒,鹿晚星蹙着眉问:“你刚刚说季司予怎么了?”
“少爷高烧!”
心口莫名揪了一下,她一把掐紧掌心,强迫自已理智、冷静,“你打电话叫救护车,比打给我有用吧,我又不能让他退烧。”
“可是……你们是夫妻啊,少爷病了,你都不回来看看吗?”
鹿晚星不说话。
她中午还发烧晕倒了呢,她最无助的时候,季司予这个丈夫从来都不在身边。
而且这件事,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季司予明明早上还好好的,还阴阳怪气的想扣她工资。
“张妈,他是不是借口生病,想把我骗回去,图谋不轨?”
“……怎么可能。”张妈的声音明显小了很多。
鹿晚星觉得自已猜对了,“叫救护车,或者叫家庭医生上门看诊。”末了,她还是补充了句,“我明早再回去看看他。”
张妈忙不迭地说:“少奶奶能今晚就过来吗?”
不等鹿晚星回答,她赶忙给出条件,“少爷说了,只要你今晚回来,离婚协议,他同意你之前的条件。”
“……”
她上次的条件是,她帮他搞定爷爷对慕可柔的态度,而他,离婚时财产分给她四成。
鹿晚星感觉自已是有一点被迫害妄想症的,她总觉得季司予之前言之凿凿,说只会签她净身出户的离婚协议,大半夜突然主动同意她的条件,怪怪的。
张妈还在说:“少奶奶不用怀疑什么,少爷说,他只是想通了。”
鹿晚星沉默,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她平静应下,“好,我现在回来。”
二十分钟,她打车回了兰湾别墅。
张妈早早等在别墅门口,本来是准备帮鹿晚星搬行李箱的,却发现她什么都没带。
“少奶奶空手回来的?”
鹿晚星径直往别墅里走,“我就看一眼,季司予呢?”
“少爷在主卧。”
她上楼,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卧室。
季司予躺在床上输液,以往桀骜不羁、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双眸紧闭,唇色苍白。
医生明显已经来看过了,她坐到床边,掌心摸了摸季司予的脸颊。
确实有点烧,但也算不上高烧不退的程度,她问张妈:“医生怎么说?”
“说少爷挂完水应该就能退烧。”
“那看来不严重。”鹿晚星半回头,“电话里的那些话,是你故意诓我的?”
她正要收回手,季司予忽然握住她的指尖,握得很紧,眼睛依然紧闭,没醒,像是下意识的行为。
她尝试将手抽回来,试了好几下都没成功。
张妈站在旁边,龇牙咧嘴的:“就是少爷的意思!我怎么可能乱说话!而且……我当时的语气如果不着急一点,你肯定不信嘛。”
季司予上次在车里才戏耍过她一次,她确实不太信。
右手被季司予攥着,她单手打开手机录音功能,“来,把你刚才在电话里的话再说一遍,就离婚协议那句。”
避免季司予醒了不认账,她得留个证据。
张妈老老实实的复述一遍。
“很好。”鹿晚星收了手机,“我回来过了,人也看了,我就先……”
张妈猜到她想走,慌忙接话:“少奶奶我都守了少爷半个晚上了!我这岁数熬不了夜的,我去睡了啊,少爷后半夜就交给你了哈!”
不管她同不同意,张妈溜得飞快。
“张妈!”她喊了一声,张妈早就跑没影了。
她的手被季司予攥着,想走又走不了,仍在尝试掰开季司予的手指。
但这狗男人很邪门,明明昏迷着,力气却很大,她无论如何都抽不回自已的手。
“季司予,你故意整我是不是?”
没有反应,季司予确实是昏迷发烧的状态。
她软了语气,一如从前那般撒娇,“阿予,我手疼。”
还是没反应。
“我现在不走,明早再走,你能不能松开我?”
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她说不走,原本紧蹙的眉峰渐渐舒展一点,却依然死死握住她的手。
像是只要松一点点力道,她就会永远离开。
再也握不住她。
“季司予。”她盯着他俊美的五官,心情有点复杂,“你是不是只会在最脆弱的时候需要我?”
她忽然想起慕可柔刚回国那天,季司予在酒吧里说的那句话。
——“她见证了我的低谷,我所有的狼狈和不堪,像是在时时刻刻提醒我,之前的那三年过得有多屈辱。”
她嘴角笑得讽刺,“有些人,注定只能共苦,不能同甘。”
很不幸,她是被季司予选中跟他共苦的那个人。
“谢谢你能在今晚想起我。”她看着季司予的脸,自言自语,“让我能把那份已经生根发芽的爱意,又抽离了几分。”
*
后半夜,鹿晚星趴在床边睡着了。
张妈起了个大早,喊来了医生给季司予摘吊瓶。
玻璃瓶子叮叮咚咚的,季司予蹙起眉心,颤着睫毛睁开了眼睛。
张妈立刻凑过来,小声哔哔,“少爷您醒了。”
季司予没应声,偏头就看见鹿晚星枕在他手边,他跟她的手交叠相握。
她的手很白,纤长好看,掌心相贴时彼此的温度交融,密不可分。
季司予盯着看了好一会,张妈连着叫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
俊冷的眉心拧得更紧,疏离又决绝的从鹿晚星的掌心里一点点抽走自已的温度,质问张妈:“她怎么在这里?”
张妈都懵了,“不是您昨晚让我打电话喊少奶奶回来的吗?”
两人的音量不大,但鹿晚星睡得不沉,被吵醒了。
她按了按僵硬的后脖子和后腰,视线刚跟季司予交汇了一秒,就听见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