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吴铁牛头也不抬,继续吃着。
另一名警卫左手按住了桌上的枪套,指节上的老茧蹭过牛皮,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这伙流氓至少有三十多人,手里拿什么的都有,盒子炮只有三把,汉阳造有九支,余下还有两杆苏俄的莫辛-纳甘M1891步枪,其他拿的都是砍刀。
老杨头儿懵了,还有几桌早起常来的客人,也都吓得傻愣在那里。
秃噜——
吴铁牛又喝了一口豆腐脑,抓起芝麻馅饼,大口咬了起来。
眼瞅着这群人就要冲过来了。
突然,西面八方涌出无数奉军大兵。
呯呯呯!
一阵乱抢,这三十多人一枪没来得及放,全部倒地!
有客人钻进了桌子下面,闻着一阵阵的硝烟味儿,瑟瑟发抖。
混成旅步兵二团六营长李老歪上前,立正敬礼道:“禀旅长,全部击毙!”
“抄家!”吴铁牛淡淡道。
房高远这点儿小心思,从他派人开始来驻军营地转悠那天起,吴铁牛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今天伏击的这些流氓,都不是绥芬河本地的,之所以这么费劲,房高远就是想杀人后能脱开身,不受牵连。
可吴铁牛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杀就完了!
那天酒宴上,他就想杀人了,可仅凭一个‘美人纸’就动枪,恐怕会引起地方上的不满。
现在就没毛病了,公然雇凶枪杀驻地旅长,他姓房的算是活到头儿了!
六营扔下了一地的尸体,朝着西侧跑了,看着杂乱,实际上乱中有序,另外两个营听到枪响后,也在同时行动。
他们早就把房家在城里的各处买卖都打探清楚了。
吴铁牛又抓起一张烧饼:“各位莫怕,该吃吃,该喝喝!”
食客战战兢兢,有人从桌下钻了出来。
可这一地的尸体,满是血腥味儿,谁还能吃得下?
客人们都走了,吴铁牛吃饱喝足,点了根烟,悠悠抽着。
伴随着城内零星的枪声,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全都躲着走,没人敢靠前。
老杨头脸抽抽的像阳光下晒了一周的蔫茄子,还有多半桶的豆腐脑,半筐烧饼可怎么办?
一个时辰后,传令兵来报,房高远以及手下全部被击毙。
吴铁牛喝了口水:“把这厮吊在县公署的旗杆上,暴尸三天!”
“是!”
吴旅长抻着懒腰站了起来,从兜里抓出五块大洋,扔在了桌上,转身走了。
老杨头懵了,他干半个月也赚不上这么多钱呐!
想想先前自己还在抱怨,不由惭愧的跪在了地上,朝着晃晃悠悠的雄壮背影连连磕头。
就这样,绥芬河一霸房老大,被暴尸了整整三天三夜,据说放下来时,尸体己经臭不可闻!
整个绥芬河,老百姓无不拍手叫好。
一些心思不良的地主乡绅,却瑟瑟发抖,唯恐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吴旅长,惹下杀身之祸。
房家两间妓院和一家赌场都被挂上了出兑的牌子,抄出来的金条、大洋、古董字画等等,装了满满三车,全部送去了响马哨。
这一番操作下来,当地官员才发现这个看似憨厚的吴旅长,真是睚眦必报,手腕狠辣,不可小觑!
这些话很快就传到了吴铁牛耳朵里,呵呵一笑。
自己算得了什么?
不过学了唐爷一点儿皮毛而己!
唐枭收到这些东西后,正和陈参谋长在师部夸铁牛,副官处处长罗涛来报,桦川县公署知事李春平求见。
两个人都是一怔,不明白他来做什么!
李春平进了师部议事厅,眼泪就下来了:“唐将军,你得给我做主啊!”
“李知事这是怎么了?快快快,快坐!”唐枭连忙让座。
坐下看茶,李春平一五一十说了起来。
原来,绥芬河的大户房高远,竟是他亲姑姑家孩子。
昨夜,他姑姑和姑父找上家门哭诉,说新来的驻军将领吴铁牛巧取豪夺,抢了房家所有财产不说,还枪杀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老两口哭得凄惨,老太太一度背过气去。
李春平大怒,安抚下老两口后,起早备马就奔了响马哨。
听他说完,唐枭拿出了吴铁牛让营部文书写的呈报,递给了李春平:“李知事,你看看吧!”
李春平不想看,此事明显就是那个吴旅长觊觎房家财产,有什么可看的?
可唐枭拿出来了,他不得不看。
于是打开了呈报:
报二十一师师长唐枭钧鉴:
职部驻防牡丹江地区混成旅旅长吴铁牛谨禀
事由:为呈报奸商房高远欺压流民、逼良为娼、行刺职部伏诛事。
窃查绥芬河地面,向称鱼龙混杂,而商贾房高远者,素以经营赌坊、娼寮为业,盘踞一方,俨然土皇帝。
此獠心术险恶,手段卑劣,竟至于诱骗关外流民女子,行“美人纸”之秽事——即令弱质女子为其舔秽拭污,丧尽天良,禽兽弗如!流民本己饥寒交迫,而房某复以高利盘剥,逼良为娼,强占民女,种种恶行,擢发难数。
更可恨者,此獠豢养乡里无赖,暗藏凶器,竟图谋刺杀职部。幸赖麾下将士机警,于争斗之际将其当场击毙。彼时刀光剑影,枪弹横飞,此獠终伏诛于乱军之中,亦可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矣。
职部驻防此地,原为保境安民,今见此辈魑魅魍魉横行乡里,实难坐视。
然房某虽死,其党羽未尽,恐有后患。
伏乞钧座明察,速派干员彻查此案,肃清余孽,以正风气,而安黎庶。
谨呈
驻防绥芬河混成旅旅长吴铁牛
民国十西年八月三日
吴铁牛大字不识一个,明显是旅部文书写的。
李春平看罢,汗就下来了,他知道表弟向来跋扈,可没想到竟然做下如此天神公愤之事。
有钱了,显摆显摆没问题,享享福也可以,但拿人不当人,这就过分了!
他放下了呈报,犹豫了一下说:“唐师长,我不能仅凭这一封呈报,就将事情定了性,我要去绥芬河看看,可以吗?”
“没问题!”唐枭看向陈卫熊,“参谋长,你跑一趟?”
半个多月后,陈卫熊回来了。
“老李呢?”唐枭问他。
陈卫熊哈哈一笑:“没脸见你了,首接回去了!”
坐下灌了口凉茶,陈卫熊又说:“怎么着也得给老李几分面子,我和铁牛说,房家那些店铺兑出去以后,把钱都给房家吧!”
唐枭点头:“也好,不差这点儿钱财了,让老李在姑姑面前也有些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