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十五岁开始议亲。
其实早两年间,就有风传,每个进宫的小姑娘都会被人猜测,是不是太子妃人选。
和元阳公主,秭归侯府,蒋侍郎家沾亲带故的走动的小姑娘也会被翻出来讨论。
这些人都和皇后关系密切,替皇后相看也正常。
江从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传言,已经很慎重邀请进宫的人,但还是避免不了流言。
元阳笑她,“无需这般小心,能成为太子妃候选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不会影响她们之后说人家,反而是增益呢。”
“太子定下婚事后就是瑞儿,我问他,他说不出个一二三,只说让我做主,我哪知道好坏啊,就听你和母后的,在太子选剩下的人里挑个给瑞儿就好。”
“瑞儿的郡王妃自然也要千挑万选,怎么说成选剩的?”江从南摇头,“总归还是得你喜欢,日后在府里,她陪你的时间多呢。”
“万一陪我的时间多,不得她丈夫喜欢怎么办?”元阳摇头,“再说我一个人当家作主习惯了,可不希望公主府有另一个女主人,让陛下给瑞儿另选一个郡王府,等他成亲就搬出去,得闲来给我请安,再生两个娃给我玩玩。”
“女娃娃最好,像宝儿这样的最最好。”
江从南失笑,太和性子霸道,御史上书都告几回状了,反正在陛下那是宝贝女儿说不得,元阳这个姑姑也喜欢她,两个人护着她,就连江从南想教育都无从下手。
也就太后能说两句。
江从南现在无比庆幸当初把龙凤胎送到行宫让太后教养了几年,不然现在就被动了。
“太子妃旁的不重要,最要紧的是沉稳能担事,然后人要仁慈。”江从南看了许多小姑娘,对儿媳妇的看法调减许多,只有这两条如何都去不掉。
“最重要的是太子喜欢。”元阳提醒她,“你和陛下夫妻情深,难道只想给你儿子娶个管家婆,然后再去别的女人身上寻找爱情?”
“我与陛下也是相处下来的情分。”江从南回忆起当年,“刚成亲的时候哪里能想到有今日。”
“母后选我,也是因为我能担事。”
“但是太子和陛下不同。”元阳感慨,“衡儿当初不争不抢,所以母后想给他找个聪明厉害的媳妇,太子生来贵重,无需争抢,他是不是需要一个聪明厉害的太子妃呢?”
江从南琢磨了一会,突然笑问道,“太子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元阳立即道没有。
“不是京城的人。”江从南继续猜,“不是我常见到的女子,和我期望中的儿媳妇也不一样,所以太子请姑母来给他说情敲边鼓。”
元阳鼓嘴,对身边婢女道,“你给我作证,可不是我说漏了嘴,他母后太厉害,自已猜出来的。”
“是陕甘总督乔余年的女儿?”江从南又问。
元阳瞪大了眼睛,“难怪说和你见面要少说多听,多说了几句,家底都被你套清,你怎么猜到的?”
“回京述职的大官不多,带女孩回来的更少,前几天太和说你组织马球赛,西北来的姑娘马术碾压京城众女,太和不服气,这些天一直在练习马术,期许能夺回脸面。太子陪她练习。”
“太子花那么多时间在校场,总不能只是为了妹妹。”
“太子请我来当说客,我就同他说了,你直接和你母亲坦白还好的多,你就是不说,这也瞒不了几日。”
江从南面色凝重。
“乔映真那姑娘我觉得挺好,豪爽大方,那天打马球,一身红装,英姿飒爽,不独独是太子,在场的小郎君都看直了眼,我觉得太子眼光还挺好。”
“乔映真是独女。”江从南叹道,乔余年也是个妙人,结发妻子只生了一个女儿,七八年后病逝,乔余年担心宝贝女儿受继母的蹉跎,就没有续娶,府里养了几个姬妾,但都是青楼买来的,身子早就坏了,生不出孩子,他得保证偌大的家产只留给女儿。
“你在乎丧母长女不娶这种事?”元阳诧异,不应该,江从南不是只看重品格。
“封疆大吏的独生女儿,性格骄纵豪横,不必细说,少年慕艾只看到好的方面,成亲过日子,两个性格都强势的人,我怕兰因絮果。”
“那也是太子自已的事。”元阳劝她,“就是你精挑细选的好儿媳妇,你就能保证夫妻同心到老?这都说不准的,至少太子现在喜欢,由着他喜欢不好吗?”
江从南想直接召乔映真到长乐宫看看,李昊曦闻听后来找江从南,“母后要了解什么问我便是,不必见她。”
“那她要当太子妃,迟早要见我的,难道永远让你在中间做传话人?”江从南问他。
李昊曦担心江从南不喜欢乔映真,召她见面说些不好听的话,“是我喜欢她,何必让她因为我落到被人挑拣的地步,她是很好的姑娘,就算母后不喜,也只是觉得她不适合太子妃,并不是因为她人有什么不好。”
“你们才见了几次面?”江从南诧异,“你对她已经这么熟悉了?”
“至少我眼睛看到的是好姑娘。”
“那你说说母后觉得她不适合当太子妃的点?”江从南问。
“她,脾气率真,不是会忍耐的人。”李昊曦又说,“但是现在的后宫,东宫,也无需她小心翼翼,举步维艰,母后不会故意为难她,我自然也不会。”
“你现在喜欢她,觉得能容忍她的小脾气,等到十年二十年后,你还会觉得她的脾气率真是可爱吗?她不愿意受气,受气的就是别人,你能几十年如一日的受气吗?”
“人长大了总会有长进。”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江从南摇头,“你希望她做太子妃,她愿意做太子妃吗?”
“她应该也不排斥吧。”
“那你得先让她明白,做太子妃得面对什么?再来抉择想不想当太子妃。你今日来拦着我不让见她,是对她没信心,那你一意孤行的喜欢她,只会让她不幸。”
“连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你怎么相信能和她一起面对未来的生活。”
李昊曦不说话,“那母后想见就见吧。”
“就算你不喜欢她,也千万不要言重。”
江从南和李衡说起嘴,“得亏我心胸宽广,不然儿子这么维护儿媳妇,把我当恶人,我非得生气,拆散他们不可。”
“太子怎么能这么和你说话?”李衡皱眉,“他母后的人品他还不清楚吗?”
“再说,你就是骂她几句怎么了?这天下有什么人是你不能骂的。”
“我只是同你说说,具体也要见着人才知道。”江从南感叹,“我看了那么多姑娘,哪知道会是个完全陌生的女孩子。”
“就选你喜欢的,他还小,知道什么,就算一时不理解,往后看,肯定还是你选的好。”李衡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他说了不算。”
“日子总归是两个人过。”江从南突然问,“当年母后告诉你选了我做你媳妇,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挺好的,母后又不会害我,她觉得好的肯定好。”
“在我之前,母后看了几个人选?”
李衡皱眉,“那谁还记得那么多?不多吧,之前没听母后提起,当时我又不是热门的皇子,王府门可罗雀,我还以为要当光棍呢。”
“玩笑话。”江从南笑道,“在我之前母后肯定也相看了许多,只是我比较主动,母后就看上我了。”
“也许不在预想中的意外之人,反而有好结果,人与人的缘分皆是如此。”
“你准备顺他的心意,如果那个女子不太合你心意,你就慢慢教。”李衡抚摸她的后背。
“她父亲是一方大员,若真定下她当太子妃,陛下得另找个地方放他。”江从南建议。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江从南笑,“你不怕太子拥兵自重?”
“他要想当皇帝,就让他当,我带你去行宫,陪母后过我们的逍遥日子。”李衡笑,当皇帝是什么好事不成?
“我还不想当太后。”江从南立即告诉他,太子才十几岁,就让他上位,揠苗助长也不是这个做法。
父怕子强不好,父盼子强好继位也不好。
“玩笑。”李衡也笑,“起码也得看着宝金儿成婚,在哥哥手里还是比不得在爹手里。”
“那也太早了。”江从南道,“当年你在太上皇面前是如何行事,我是不希望珠儿再来一遭。”
“我知道珠儿孝顺,就像你当年在太上皇面前都是真心,但是我不喜欢。”
“不会的。”李衡只能拉着她的手保证,“我不提前退位,做到死那天。”
“离死还远着呢,乱说什么。”
江从南见到乔映真。
乔映真进宫特意穿着一套京城流行的裙子,头发也梳的京城样式,显得温婉可人。
应答得体。
江从南看着觉得还不错,李衡把乔余年喊来说要他的女儿当太子妃,他给拒绝了,“微臣就这么一个女儿,还等着给她坐产招婿,嫁到东宫去,那女儿不就没了。”
李衡一愣,“嫁给太子难道不比招婿好?”
“太子,朕的太子,实在无可挑剔。”
“太子是好。是微臣的女儿配不上。”乔余年说,“微臣自小娇养她,她是西北的风,自由无羁,东宫的城墙不是她生活的土地,她是微臣的命,微臣不愿把她放在微臣顾不到的地方。”
李衡吸气,“你觉得太子护不住她?”
“皇宫不是吃人的地方,皇后是世上最好的人,她担心令爱自由散漫不规矩,不适合宫里的生活,但是因为太子喜欢,她也决定接纳她。”
“如皇后娘娘这般的人是例外,不是常态。”
“皇后娘娘做的太好了,微臣的女儿是远远不如,太子因为一时的新鲜喜欢她,最后会不会因为她和皇后相差甚远觉得遗憾。”
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单方面成不了事。
李衡回去同太子说,乔家不愿意结亲,你要真喜欢,自已想办法去说服乔余年,他是不管了。
但是乔余年没强硬多久,一天后就耷拉着眉毛问陛下,之前说的亲事还算不算数?
“你现在又放心你的命放在东宫?”李衡问。
“架不住微臣的命要往东宫跑。”乔余年叹气,“微臣回去说带她回西北,立即就要绝食,微臣想骗她宫里没看上她,她说她见了皇后娘娘,娘娘赏了她玉镯,就是喜欢。”
“微臣也没办法,好说歹说,她都铁了心,既然她愿意,那就是她自已选择的路,做父亲的已经不能阻拦太多。”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往后如何,都是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