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坚,快过来呀!”
白筱恬在远处向我招手,同时在头上比了个大大的心。
我笑了,但我想起了方小慧离开苏家那一晚,她坐在沙发上对摄像头的另一端向我比出的爱心。
“金坚,你也要努力呀!也许很多年以后,历尽沧桑的我们,兜兜转转,又会走到一起……”
她泪流满面地跪在我脚下说:“求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我摇摇头甩去了头脑中这些纷乱的思绪,但依然觉得心里越来越堵。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现在有了这么好的筱恬,为什么我会突然想起这些事?
我在海边拎着一瓶冰镇的起泡酒,信步走着,闲来无事刷着朋友圈,竟突然刷到了方小慧!
她昨晚深夜发了一条朋友圈,意外的是,配图竟然是我和她的一张很久以前的自拍。
那是在她背叛我之前的某个冬天拍的,拍摄地点好像是城市南郊的某座寺庙,她系着我给她买的红色围巾,她依偎着我,我俩的头上都带着雪花,脸上都挂着甜甜的笑意。她的眼睛和鼻尖被冻得有些发红。我俩各伸出一只手,拼出了一颗心的形状。
那时,一切不好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她只爱我,我只爱她。我们相信,只要努力,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配文是一首诗:
“我该怎样来爱你?
让我细数这些方式。
我爱你,
直到我的灵魂所及的深度、广度和高度。
在我视线之外,
摸索着,
存在的极致和优雅的理想。
我爱你,
如同日常所需一样必不可少,
如同阳光与蜡烛。
我自由地爱你,
如同人们奔赴正义。
我纯洁地爱你,
如同人们放弃表扬。
我爱你,
用那将我陷入往昔痛苦的激情。
我爱你,
用我童年的忠诚!
我爱你,
我原以为那种虔诚,
早已随圣徒的消失而逝去。
我爱你,
用我的呼吸,
我的微笑,
我的眼泪,
我的整个生命来爱你!
而且,我会更深地爱你!
在我死后,
只要上帝允许。”
我心里咯噔一声,仿佛什么问题突然解出了答案。
我赶紧给欧阳晴打了个电话。
“欧阳,你在哪儿呢?”
电话那端的欧阳晴陷入了沉默,但我能听见她那边传来了轻轻的叹息声。
过了好半晌,她才轻声说:
“我在医院……”
我急急地问道:
“你怎么了?还是小慧怎么了?”
“……昨晚,小慧偷偷地吃了一整板安眠药!”
我突然感觉自已喉头一紧,整个人几乎无法呼吸。
“喂?喂?金坚,你别担心,幸好她妈妈发现得早,昨天半夜把她送到医院洗胃了,她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
“是因为……是因为……”
“你别多想,金坚,刚刚小慧醒了,她跟我说,她没事,是因为她最近一直睡眠不好,昨天她第一次吃安眠药,所以掌握不好剂量……”
“骗人!骗人!骗人!”
我莫名其妙地急躁起来。
“你等着,我马上就回来,我今天就回来……”
“你冷静点,金坚,这事跟你没有关系,这不是你的责任,一切都是小慧自已的选择!金坚,我站在你和小慧共同的最好的朋友的立场上劝你,你别回来找她!别再纠缠!长痛不如短痛,别伤害更多人……包括小慧,也包括白警官!”
我无言挂断了电话。
我打开订票软件,在是否要立即回唐州这件事上,犹豫了很久。
但最终我还是放弃了。
我站在暮色昏沉的沙滩上,背对着汹涌的浪潮,看着正在别墅里忙忙碌碌的白筱恬的身影,我的胸口依然像堵了一块大石,无论如何都无法排解。
为了排解掉胸中的愤懑,我脱掉上衣,义无反顾地冲进了那海浪,在激流中越游越远,很快就游过了防鲨网。
我能听见安全员急促的哨音,但我暂时还不想回头。
在苍茫的暮色中,我一个猛子向下潜去。五米,十米,直到四周完全陷入漆黑。
总之,在一个令我眼冒金星,耳中轰鸣不止的位置,我停止了下潜。
我感觉我的肺部空气已经完全排空了,巨大的水压让我难受得快要死去。
这算比人生更沉重的压力了吧?小慧,你就是一直在用这样的压力折磨自已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已,我他妈的已经原谅你了呀!
我他妈的愿意和你做朋友,做亲人,做重新认识的陌生人,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在最后一丝意识丧失之前,我摆动手脚,整个人立即浮了上去,而且上浮的速度越来越快,突如其来的减压,让我头痛得几乎咆哮出声。
看啊!你他妈看啊,方小慧!求生就是这么简单。只要你愿意继续挣扎,你总能活!更何况是你,这么好这么优秀的你!
我跟你一比,我他妈算个屁!在这个社会里,我原来是一个普通而平庸的穷人,现在成了一个普通而平庸的中产者,我根本就没有那么好,你为什么非要和我复合不可,否则就要死要活的呢?
是因为我好吗?不是!是因为你他妈的太贪心了!
你现在爱上的是我吗?你他妈的爱的是你心里那个被美化过的纯洁的自已吧?
你不就是成功了之后,试图美化自已不堪的过去吗?
不就是觉得如果跟我复合了,那你就没有出卖过自已的灵魂,就可以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灵魂可以不再遭受良心的鞭挞吗?
不就是登上了世界最高的山峰,又无法面对一身污泥的自已了吗?
你真贪心啊!草尼玛的!
为了让你自已好受,你宁可掐死我吗?
方小慧,你他妈的到底为什么?
我筋疲力尽地游回了岸边。
白筱恬正在沙滩上焦急地等待着我。她哭着说:
“金坚,你干嘛呀?你在海面上消失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让鲨鱼吃了呢!吓死我了!”
“是水鬼……”
我苦笑道。
白筱恬一把抱住了浑身湿冷到牙关打颤的我。
她在浴缸里放了热水,我躺在浴缸里,让热水一点一点地漫过我的身子,我这才觉得自已又活了过来。
“哎,你怎么了,突然犯什么病了?”
白筱恬用双手扳过我的脸,一脸严肃地审问我。
“没什么啊!就是想试试,我最多能潜到水面以下几米!”
“骗子!你当我很好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