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僵局
“阮苏玉——！！！”
程思源看到附近烂尾楼上的一个小点，奋力嘶喊出声。
漆黑的街道两边，有几户被声音吸引开了灯，程思源却无暇顾及，连忙朝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你给我待在那里！你要干什么！”程思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破了音。
他跑到那栋烂尾楼楼下，阮苏玉坐在很高的地方，腿在外面晃着，垂眼看着他，程思源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程思源举着手机，抬头喊：“你在说什么啊？什么重开？什么被堵死？别做傻事！你等我上去……”
他喘了口气，接着往楼上跑。
然后他听到了细微的哽咽声音，一道隔着听筒，又一道沿着水泥墙传递下来，带着回声。
“我失败了……思源，我全部失败了……你不会再喜欢我，祁延——宗政祁那条线也被锁死了……这次已经没有路了……”
“……宗政祁……？”程思源诧异地复述，然后心里一惊：宗政祁也是阮苏玉的攻略对象！？
阮苏玉哽咽的声音继续传来：“这次怎么会这么难……为什么我明明努力了，可还是会变成死局？”
程思源终于跑到了阮苏玉所在的楼层。
从这里可以看到学校，也可以看到他们住的地方。这是程思源小时候的秘密基地，但他从未如此后悔自已曾经带阮苏玉来过。
阮苏玉背对着他坐着，听到程思源上来了，但没有回头，也没有放下手机。
“……没有人愿意来爱我了，”阮苏玉说，“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愿意来爱我，我从他们那里骗来的喜爱全是假的……假的。”
“小玉，我们都很爱你啊，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不是吗？”
“不一样的……那不一样……
“没有人愿意来爱我……”
“唔——”程思源大脑突然一阵刺痛。
他经过剧烈运动的腿早已支撑不住，此时猝不及防跪倒在地上。
程思源眼前一黑，按着太阳穴，只能感觉到阮苏玉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没有人愿意来爱我……”
“……已经没有人了……”
“……如果有人愿意……”
——不，这不是阮苏玉的声音！
程思源在猛烈的头痛中发现这一点异常的瞬间，如同幻觉一样的黑暗潮水一样退去。
他猛地回神，面前还是阮苏玉的背影。
“不要难过……”他小心地说，然后缓缓爬了起来，一步步往阮苏玉那里挪动，“我懂的，小玉，你说的我都懂。”
“不，你怎么会懂！！”阮苏玉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
“所以你就要在我面前跳下去？”程思源难以置信，“所以你其实这么恨我吗，小玉？”
“不……”
“如果你从这里跳下去，我保证，如果真的有下辈子，不管你重开多少次，我都不会再看你一眼。”
“不是这样……思源哥哥……”
“你以为我没有记忆吗？”
程思源紧紧盯着阮苏玉，继续缓缓靠近，然后说出了那个让阮苏玉足以暂时失去思考能力的真相。
“——不，之前的三次，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
阮苏玉瞳孔骤然一缩！
就在他愣神时，一阵大风突然刮过。
程思源暗道声不好，在阮苏玉身形晃动的瞬间，立刻后面勾住了阮苏玉的脖颈，然后以一个专业格斗的姿势勾着阮苏玉，把他摔到后面的水泥地上！
阮苏玉突然反应过来，剧烈挣扎起来。
程思源膝盖压住挣扎的阮苏玉，双手强硬地把他按在地面上，盯着他的眼睛，愤怒地喊道：
“你到底把我们当什么啊？什么‘没有人爱你’？在你眼里我们都不是人吗！？寻死觅活算什么？好啊，你想要我爱你，那我就爱你啊！！”
79%。
“你不就是觉得，因为我跟宗政祁——你的另一个攻略对象——搅和在一起，所以一切都完了？”
78%。
“你以为一段爱情——甚至称不上爱情的可笑感情，难道真的比得上朋友的命吗！？”
77%。
“好，你看着。”
程思源打开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然后打开免提。
“……”
“喂？思源，怎么了？”
带着点困倦的低沉嗓音在空荡的烂尾楼里响起。
“祁老师……”
76%。
“您……最近什么时候有空呢？方便出来见一面吗？”
75%。
“……”那边沉默了很久。
然后那道声音仿佛没什么变化似的响起，“我知道了。明天晚上吧。”
“好。谢谢祁老师。”
程思源在自已哽咽出声前挂断了电话。
“你现在听到了。”
阮苏玉听到程思源的声音——沉闷而沙哑，那已经不再像他熟悉的那个程思源了。
他茫然地点点头，一边看着程思源松开了钳制着他的手、用袖子抹了下眼睛，一边又看着那个仍然在不断减少的数字。
“就是这样。明天以后，我会试着像你想的那样做，我陪你走你的剧情。所以别再这样了，就当是为了我……”
程思源的声音十分疲惫，轻得几乎被夜晚的冷风吹散。
“自杀不好玩。我也不想……再看到有人在我面前自杀了。”
他从阮苏玉身上起来，坐到一边，打开手机：“买今天的票回去吧，我不想这个时候回家，让我妈担心。”
阮苏玉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
过了会儿，他才闷闷道：“你骗人。”
“什么？”
“60%……你刚才在骗我，你其实并不愿意喜欢——”
“这还重要么。”程思源平静地打断了他。
“票买好了，走吧，我叫车。”
他撑着膝盖起身，然后对阮苏玉伸出手。
阮苏玉握住他的手。两人手掌一样冰凉，已经失去了皮肤的触感，仿佛变成两层纸皮，挨在一起也没有半点温暖可以传递。
他慢了半步，被程思源拉着，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
程思源却在前面开口。
“小玉啊……”
他轻轻说。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并不是一个游戏呢。”
“……”
“就算攻略失败了也不会发生什么，我们会完完整整把这三年过完……然后迎接各自的未来。”
“可如果三年结束后，我们又会回到原点，一次又一次，直到我成功呢？”
“但至少现在我们身边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你是真实活着的，我也是，还有B.E.Five、大王哥、我妈妈和妹妹……如果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全部都是真实的，那它就不是一个恶劣的游戏。”
二人走下楼，并排站着，程思源抬头看着那栋烂尾楼，把阮苏玉冰凉的手揣进兜里。
“……你也把它当做真实的世界，忘了那些数字，然后真正地活一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