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海

“……是我没保护好妈妈和妹妹……”

“……我真的很糟糕……”

“……好可怕啊……到底什么时候能出院……”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

“……没有人愿意来爱我……”

“……已经没有人了……”

意识不断下沉，下沉，沉入看不见的深海。

所有声音都像隔着一层水膜，听不真切。

程思源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自已。

穿着病号服的自已。

熟悉的脸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他坐在窗户后看着对面的花园，阳光隔着铁栏杆照在他身上。

那应该是温暖的，但他感觉不出来。

程思源熟悉这种状态。每次ECT结束后，他整个人都会进入这种久违的平静。

一些记忆和无力的痛苦一起被藏了起来，麻醉仍然让他的大脑有些迟缓，但他喜欢那种感觉，仿佛一切真的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包裹着自已的深海中又传来一道声音。

“……没有人会来了……”

外面的人笑得那么开心，人们总喜欢用爱感化一切，医生和护士总是温柔地说他们爱所有病人，每个人都有自已的伙伴，但是……

真的有人来爱他吗？

如果有人来爱他，或许他现在也能到那个漂亮的花园里去，不用隔着铁窗看着他们了吧。

“有没有人来爱我？”

海里传来层层叠叠的呼唤，让程思源感觉陌生的声音。

接着他突然发现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化，熟悉的病房在眼前扭曲，深不可见的海底瞬间涌上大量气泡，包裹着程思源。

程思源被气泡冲击得睁不开眼，只隐约看到气泡里是各种各样的画面，都是他自已的回忆，每一个回忆都有一张清晰的脸，各不相同。

“世界上跟你有过交集的人有这么多，选一个来爱你吧。”

一道声音说。

程思源想问那声音是谁，但他张了下嘴，只吐出一串气泡。

另一个声音又隔着水膜传来，如此熟悉：

“可我不想强迫别人……”

那道声音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只将一个气泡漂浮到程思源眼前。

“这是你记忆里出现最多的一个人，看来他跟你的感情很好。”

“小玉？他……他是我的好朋友。”

“朋友？那不是正好。他一定愿意爱你……”

“不……我不想成为那个无可奈何的选择……不……不要……”

“那我们就让他有选择吧。”

那声音说，接着又随手拉来几个气泡。

“我们给他选择，给他一点世界的气运，作为帮助你的补偿，怎么样？”

“……”

“很好，你心动了。那么睡美人的游戏可以开始了，亲爱的……”那声音逐渐变沉变粗，仿佛海水灌进音响，“……现在可以开始等待那个勇敢的幸运儿来救你了。祝你早日得到自已想要的……”

“等等！”程思源再次无声吐出一串气泡，“你到底是谁！”

“……我是……███……”

那声音彻底被海水扭曲，随着气泡一起消散。

然后程思源便看着一切重新开始，看着阮苏玉跟欧阳朔走到了一起。

【-5%】

【游戏结束，请重新开始。】

第二次，阮苏玉选择了尉迟年。

【-5%】

【游戏结束，请重新开始。】

第三次，阮苏玉的再次顺着那个好感列表，选择了闻人松。

【-5%】

【游戏结束，请%@#...$……】

仿佛印在精神之中的文字突然扭曲，一双手推着程思源的后背，将他推出了水面，推进了他自已的身体。

第四次游戏开始。

但那个时候，程思源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阮苏玉也不知道，自已这局游戏注定走向失败。

在他们都无知无觉的前三次，程思源早已明白了自已不是那个幸运儿的第一选择。

所以那雷打不动的85%，也已经是程思源能给阮苏玉“喜欢”的上限。

下沉，意识继续下沉，游戏已经进入了死局，不断减少的好感上限，再来多少次都无济于事。

“我不想当那个无可奈何的选择。”

“我也想做什么人的第一，和唯一。”

下沉，意识继续下沉。

“可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人爱你。”

……谁？

“我们爱你啊。”

你们是谁？那不是我的声音！

“……我们……也……”

“……源源，我爱你。”

一道声音骤然清晰，不再隔着水膜。

海面下的暗涌瞬间推着程思源卷向未知之处，接着手腕一紧，一只温暖的手牢牢抓住了他，将他扯了出来。

“哗啦——”

程思源猛地吸了一口气，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肺部，氧气随着血管输送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眼前终于一片明亮。

程思源睁大眼睛，胸膛剧烈起伏着，宛如差点窒息濒死之人一般贪婪地汲取着空气。

近在咫尺的男人缓缓睁开眼，大手沿着头顶抚摸到脖颈，然后捏了捏，把他按回怀里。

他声音带着刚醒的低沉而沙哑：“……做噩梦了？不怕，祁老师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