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被无罪释放的囚徒
“陛下这是想臣了？”雄虫干燥温暖的手不轻不重的摸索着虫母柔软的掌心，不会弄疼挑剔的陛下，又能激起一阵麻酥。
“臣也想陛下，想得心里都发疼了。”
虫子是变温生物，但是作为宇宙宠儿的虫族却生出了恒温的能力，那股恰到好处的体温，从掌心源源不断的传递到身体各处。
一如常今阙的情愫，悄无声息的将他包裹。
江鹤烛没躲。
他坦然的回视，淡色的唇轻启，清冽的声线化作初夏甘甜的泉，滋润了雄虫因为等待而干枯的心，“三月未见，常卿的变化有些大。”
“变得更得陛下的喜欢了吗？”他猛的凑近，停在距离江鹤烛一指处。
紫罗兰的信息素悄无声息的混入干枯的花香中，却将自己整个都染上了颓靡的味道。呼吸之间，满是满是那个清冷，却充满着诱惑的香。
常今阙忍不住凑近了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馥郁又蛊惑的信息素充满了他的感知器。一抹微不可察的痴迷，成功的暴露在灰紫色的眼中。
己经被麻痹的蜘蛛看着缓缓抬起的手落在自己胸膛上，用指尖挑起一缕银发，慢慢捻开。
“常卿的发色，倒是变得更好看了。”
“您喜欢它，是我的荣幸。”常今阙的心一空，哪怕被夸赞的对象是他的头发，被手指触碰的感觉随着发丝，传导到了身上。这让常今阙生出一股……幼虫形态的自己，被母亲笼在指尖，亲昵揉捻的错觉。
虫子总是贪婪的。
只得到了一点儿就想要得到更多。
他微不可察的眯了眯眼睛，善解人意的建议着，“外面天热，臣去房间里给陛下展示展示……到底哪里变了，好不好？”
蜘蛛的眼睛看起来是黑色的。虫族复眼能辨别上千万种颜色，身为虫母的江鹤烛却能分辨上亿种。
看起来没什么独特的黑色眼睛在母亲眼中，却是一对窥见宇宙星云的天窗。
喜欢绚丽的色彩是虫族的天性，即使是虫母也从不例外。
“好啊。”圣母冷寂的石像生出了色彩，江鹤烛饶有兴致的勾起唇，留下一句：
“常卿可不要让我失望。”
“是。”
泛着幽蓝光晕的水墨色消失在宫殿漆黑的门洞里。常今阙这才转过身正眼瞧那个在一旁看了半天，却不敢发出一声的胆小虫。
温柔的笑脸迅速的塑化上一层虚假，贞洁的守护着独属于虫母的真情。
“看够了就赶紧离开，你站在这里再久陛下也不会在意你。”
“与其在这里看着，不如回去学学怎么讨陛下欢心。”
这话看似真心劝导，可其中的挑衅与炫耀都己经摆在了明面上，“不过更有可能的是，你这辈子都得不到陛下的青睐。”
蓝金龟眉头紧皱，他自然听得懂这其中暗含的威胁之意，“陛下仁善，答应接手因斯特帝国，但善愱并非雄虫德行，你们既然在陛下的麾下生活，就不要做出这种毁坏德行的事。”
蜘蛛向来狡诈，善于伪装，如今江鹤烛不在现场，他毫不顾忌的扯下了那张伪善的脸，目露凶光，“你用什么身份来教育我？就算你是旧王巢的老虫又怎么样？不得陛下的喜爱就什么也不是。”
“今天陛下可没拒绝我。”想到这里，他温和的笑了笑，“说不定空缺的王夫之位很快就有虫子坐上了。”
这话里成为王夫的虫子指谁不言而喻。
“不和你多说了，我要去伺候陛下了。”
收起那些外放的情绪，常今阙又变回了那个彬彬有礼的秘书长，他走得急，生怕江鹤烛等得不耐烦了生他的气。完全错过了蓝金龟那句：
但是陛下从不设立王夫。
常今阙站在虫母寝宫的门前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是他冲动了，但是……
记忆又回到了三个月前的那天，他跪在君主的身前，祈求着母亲的垂怜。
“想以雄虫的身份留在孤的身边？”母亲的话让他似乎看见了希望的曙光，于是这只小虫子尽全力仰起头，去追逐的那一张慈悲面容。
但他却落入了一双冷然漠视的眼中：
“孤不喜欢你的头发，毫无杂色的正蓝，只会让孤想到了那只……忤逆我的坏孩子。”
蓝色头发的坏孩子，是那只被驱逐的王虫……曾经那样的受宠，连雄虫都因为愱忌而复眼猩红，但即使他走了也在因斯特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剑痕。
厌恶抽走了蜘蛛所有的力气，他的虫首不堪受力，被扯着垂了下去。
“你要清楚，雄虫可不是孩子。只有令孤喜欢的，能讨孤喜欢的雄虫，才能有幸得到孤的垂青。”
“而你，孤不喜欢。”
这句话宛若最怨毒的诅咒，在这三个月中时时刻刻盘旋在常今阙的耳边，化作无形的梦魇，缠绕吸食着他的生命力……
再次睁开眼，常今阙的思绪从回忆里抽离，他轻轻敲了敲门，挂上了最温和端庄的笑容，确保一开门就可以让陛下看到最完美的，最适合正夫之位的他。
“陛下，臣可以进去吗？”
回应他的，却是一片寂静无声。
完美的笑容出现了小小的波动有很快恢复，等到间隔时间过去，他节奏匀称的敲响了第二次门。
“当-当-当”
再次无虫回应。
充满了期待的心“咚”的一声沉落在冰镇的酒液中，冰凉之后紧接着是火辣辣的刺痛。
常今阙狠狠地闭上了眼，防止被别的虫子，窥视到眼中狼狈的欣喜。
陛下又不想见到他了吗？
还是说他那里又惹陛下生气了？
“陛下……”狡诈的蜘蛛绞尽脑汁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受到冷待。
明明不久之前秾艳昳丽的虫母还在他怀中同意了那份心照不宣的请求……
“您生我的气了吗？”常今阙想到了数不胜数因为惹到了君主而被晾在门外的虫，心中苦笑。当时他还在心中暗讽，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了自己。
“我就是有些没控制住，我没想对那只虫子做什么，就是嘴上说说。”
“您不高兴的话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让我进去好吗？”他重新拾起正夫应有的笑容。
但这笑容怎么看上去怎么透露着一股牵强和生硬，像是与骨相强行套上了不合适的皮囊。
…………
虫肢爬行的声音出现在常今阙身后。虫母的寝宫坐落于长廊最末端，能来这里的虫子绝对不是路过。
常今阙回过头去看见了一只还保留着虫形的低等虫子。
它转了转自己的头，像是在识别常今阙为什么站在这里，却不能进去门后的房间。
流云星旧籍的工虫，想来被允许出入虫母的寝宫，它们到了因斯特帝国，也是一样的待遇。
真令人愱忮啊，常今阙想笑。
一只低等的虫子都可以进去，但是他却不可以。
雄虫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手背上清晰的鼓起来青绿色的血管。
透明的鞘翅震动起来，常今阙以为虫子是要去驱逐自己。
如果是以前他为了面子可能己经主动离开了，但是现在他却不想离开半步。
“陛下说，他在书房，让你过去。”独属于虫子的发声器，像这一位等待审判的囚徒，宣判了无罪释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