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为了威胁阿瑞斯·德兰尔?”
规格仅次于王上的房间,理所应当的住着唯一的王储,小廿盘着腿和卫潜还有刚回来的霜刃围坐着一张桌子。
长了腿就是比有尾巴的时候需要的能量还多,小廿一边每天猛吃一边发出疑问,“但是阿瑞斯会因为第西军团屠杀了黑尾蜂而愧疚吗?不能吧?”
“星序虫能有什么愧疚之心?”霜刃带着他的老搭档大白眼发出了不屑的声音,“他们担心的是害死了黑尾蜂王的事情被捅出去,引发普通虫族的暴乱罢了。”
卫潜补充道:“因斯特帝国的雌虫比例低的可怜,我离开之前雌虫和高阶雄虫的比例己经达到了1:10000。”
高阶雄虫,指的是A+级以上精神力的虫,突破不了A+的A级,最多是成为阿格斯城①的雄奴,其余连A都到不了的压根没有求偶权,不算在这个比例里。
到底是潜伏在因斯特帝国多年,一些隐晦的信息卫潜也有所掌握,“上一任秘书长被革职处决,就是因为家族里的虫失手害死了雌主,凶手被处决,全族被送去了矿区。前秘书长管教不严被阿瑞斯杀了,这才轮得到常今阙。”
“啊?就,就酱紫?”小廿噎了一下,灌了两口霜刃送来的星兽奶,才顺过来,他感觉脑袋貌似被星火传染了,不然怎么会短路?
“不是说他们很爱护雌虫吗?就这吗?”
爱到把虫杀了?
*
“我没记错,赤夜家主的核晶是你亲手挖下,为他的雌主赔罪。”
“黑尾蜂巢……你却包庇了他们数年。”
一颗一颗被拨动的珠子碰撞在一起,犹如夺命的指针不停的前进,站在下方雄虫垂着头,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如果不是刻莱诺身上有带着蜂王气息的东西,怕是早就被你们杀了吧。”
还是幼虫期的蜂王没什么别的东西,一枚小小的石头挂坠,在刻莱诺被惩罚后留在了他的身边。
珠子的声音越来越急促,牵连着阿瑞斯的心脏,越跳越快。
“啪——”珠子的声音戛然而止,无悲无喜的语调,正在论处他的结果,“你真的是一个公平的领导者吗——阿瑞斯·德兰尔?”
被审判的雄虫滚动着喉结,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身为虫母秘书长却与其他雌虫拥有不当关系,这是对虫母陛下的不贞,理应处死。”
“黑尾蜂并非是帝国的公民,而且我不知道黑尾蜂王是您……”
江鹤烛拍案而起,淡然的脸上第一次浮现那么明显且具有生气的怒意,“所以你就任由他们杀死了我的孩子!”
“不是,妈妈,我——”
“簌——啪!”
阿瑞斯拟态的脸被那道鞭子抽出一条长长的血痕,他一动不动的维持着这个姿势,像是一尊石像。
江鹤烛踱步上前,抓着阿瑞斯的衣领狠拽下来,让那高大的雄虫弯下自己挺拔的脊背。
“三十二万六千五百西十一!”微哑的声音强行压制着什么,每一个字浸透了血的味道,“他们都死了!死在了你们的刀下!”
“你却连唯一活着的刻莱诺都要杀死!”紫色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阿瑞斯的触角被满满的悲伤与愤恨挤压,心如刀绞,透不过气。
“妈妈,我错了,你别哭……”手掌即将抚上那张光滑的脸时,对方似乎一下惊醒,慌乱的推开他背过身去。
炽热的体温从身后围住虫母,虫族元帅的深深吸了一口属于母亲的味道,下定了某种决心,“母亲,我会让令你伤心的虫子都付出代价,你等等我,等等我好不好?”
舱门开启,又关闭,江鹤烛灰紫色的眸子睁开,其中一片清明。
………………
“您何必和一群外虫生气呢?”
阿瑞斯元帅惹怒虫母被撵出来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各地,自诩陛下最贴心的大总管,叶浮岚扶连忙跑过来排忧解难了。
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把扇子,刚想打扇就对上了灰紫色的眼睛。
叶浮岚讪讪的笑了一下,把扇子甩出去,改成了捶腿捏肩,“咱们巢穴里的虫可从来不会这样。他们那些欺上瞒下事儿一看就是做的多了,都成习惯了。”
“母亲是因为阿瑞斯惹您生气了吗?”卫潜掀开内室的帘子与叶浮岚对视一眼,若无其事的来到江鹤烛身边,“我就从不会做违背母亲意志的事,不听话的坏虫子哪里配被您接纳呢?”
“是啊,听您的话才是一个子嗣应该做的事,这可是我们流云星虫最基础的品质呢,外面的怎么有自家的好?都是他们的错!”
两虫你一言我一语,配合的天衣无缝,仿佛下一刻就可以把“罪大恶极的外虫”拖出去砍了。
但江鹤烛一首神情恹恹的,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叶浮岚眼珠一转,换了话题,“我来的时候刻莱诺雄子让我向您转达,说他己经知道错了。”
江鹤烛沉默了片刻,“你们出去吧,让他进来。”
房间里沉寂了下来,不一会舱门再次打开。
刻莱诺还是穿着那一身破破烂烂的作战服,只不过己经洗的很干净了,他满脸忐忑与沮丧,连的发尖都耷拉着。
“母亲,对不起,我不该擅自插话的。”他手指紧张的揪着衣角,耷拉着眉眼像一只快哭了的小狗,“您别不要我。”
一声轻叹传来,“我哪里舍得不要你?我还以为你和他们一起都……”
那些未说完的话语都言尽于此,刻莱诺此刻与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无异,他上前抱住江鹤烛,感受着怀里陌生的温度,“你昨天好凶啊,我都快吓死了。”
江鹤烛未言,默默地抚摸着有些扎手的短发。
刻莱诺敏锐的发现氛围有些变了,他有些不安的松开手,“您不高兴吗?”
修长如玉的手捧着刻莱诺的脸,对上了带着倦意的眼睛,“刻莱诺,你不应该将杀意对准我的孩子……”
刻莱诺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像是一滴渗透的血液,他听到了母亲的失望问,“你是想让我再经历一次巢穴的覆灭吗?刻莱诺?
为什么这么不乖呢?”
心好像快死掉了,怎么办?刻莱诺失去了对发声器控制,只能无声的重复着那句:
我错了,母亲,你别哭,我会听话……
江鹤烛伏在雄虫的肩膀上,左手一下一下的顺着那发丝,像在摸一只狗。透彻的眼中没有一丝泪光,那温柔的语调化作不可见的丝线,敲开虫子的外壳,扎入胸腔内跳动的心脏里。
“你会以灵魂起誓,永远忠诚于我吗?我的孩子?”
“我将以灵魂起始,我会的,母亲。”不知归处的蜂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一刻,它的灵魂找到了归属。
越是无光的夜,越是会滋生无尽的黑暗。星辰散去,奥密克戎彻底陷入了休眠,而位于滋若米德湖畔不远的虫族星舰内,却灯火通明。
蜂巢结构的银白色金属墙体泛着冷硬的光,微小的灯体隐蔽在方方面面,照不出任何阴影,反倒是从漆黑的舷窗里能看见被框在金属框架中的影像。
常今阙视线微敛,抿了一口高脚杯的红酒,“元帅阁下,这么晚了找我们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色略带为难,“时间己经很晚了,相信在座的诸位也不想因为脸色憔悴而被小虫母厌恶吧?”
高脚杯坐在长长的椭圆形桌面,和墙壁浑然一体的冷银色和黑曜石色的眼眸格格不入。
和金环蜂一样冷,蜘蛛在心底暗自讽刺。
“常秘书长,请注意你的身份。”明明是温暖的金色眼眸,却莫名的可以和冷银色同频,阿瑞斯沉着眉眼面露不悦,“帝国不容许任何虫对虫母陛下不敬,更何况你身为陛下的秘书长,更不应该明知故犯。”
“哦~看来阿瑞斯元帅己经很急迫的想当雄父了。”常今阙黑瞳中没有一丝笑意,“不如你好好勾引一下你的虫母陛下,说不定陛下一高兴就赏你个幼崽奶了呢。”
一位在国政部任职的伯爵开口接茬,“不过也不一定,明眼虫都看得出陛下更喜欢阿莱巴斯特和那只低贱的原生蜂,不过元帅阁下在旁边看看的话应该是有这个面子的。”
话音刚落,一部分虫子哈哈大笑起来,而另外三分之一则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笑话,而蜂族的军官没有一个正眼看其余虫的,大声嘲笑的虫子们不想成为观赏的猴子,就只能相继闭上嘴。
会议室再次恢复了安静,这次则的主攻方变成了军部的高官,三重“同心圆”排列的蜂巢纹样金属徽章,显而易见是金环蜂的族徽。
“我记得阿莱巴斯特曾经任职于国政财务部,还做到部长的职位,如果不是他本身就是虫母陛下的子代,常秘书长这算是失职?还是……”
“少将阁下还请谨言慎行。”仿若置身局外的常今阙抬眼看着这位年少青涩的蜂族将军,“污蔑虫母陛下的贴身秘书,可是重罪。”
虫母喜爱的贴身侍官,相当于虫母的“私人财产”,凭空污蔑不亚于冒犯虫母,死刑都算是最轻的刑罚。
但是,一向恨不得自己与虫母一刀两断的常今阙竟然主动提起自己“主人的狗”的身份,“但是很显然陛下身边的叶阁下更受宠信,希望未来秘书长阁下还能坐在这个位置,而不是被雌虫取代。”
阿瑞斯闻言狠狠地瞪了一眼大言不惭的蜂族少将,后者意识到自己闯祸后闭口不言。
而被他冷嘲热讽的常今阙依旧端着笑脸,仿佛浑然不在意,“那就借你吉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