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恣睡醒时,己然巳时。
“杏花?”她哑着声音朝外喊了一声。
梧桐进得房内,“杏花去厨房了,姐姐可有什么吩咐?”
沈恣道:“我要沐浴。”
昨晚上出了一身的汗,又因太累就那么囫囵睡过去了,醒来才觉身上黏糊糊的难受。
梧桐细心地倒了一杯蜜水给她润喉,而后才去抬水。
沈恣衣裳褪尽,露出细腻洁白肌肤上星星点点的红痕,梧桐不禁惊呼出声。
沈恣安抚她道:“没事,你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梧桐知道她的习惯,红着脸点了点头,“奴婢就在外间等候,姐姐有事就叫我。”
“好。”
沈恣靠在桶边,让热水抚慰疲乏的身体。
此时,冯嬷嬷气势汹汹闯进园内,高声呼喊沈恣。
梧桐忙出去迎她,“冯嬷嬷安好。”
冯嬷嬷两眼一瞪,问道:“云雀呢?”
梧桐颤抖地说道:“姑娘在沐浴,请嬷嬷坐在轩内喝茶,稍等片刻。”
冯嬷嬷一怔,稍微一思索,就晓得是怎么回事。
她对梧桐道:“去,让她快些,夫人有事找她。”
“是。”梧桐赶忙进了房去找沈恣。
沈恣听闻冯嬷嬷来了,睁开双眼,心想:高氏这么快就发现了江鹤安脖子上的红痕了。
她也不耽搁了,擦干了身子,穿了衣服挽了头发,素着一张脸就出去了。
“云雀,问嬷嬷安。”沈恣恭敬施礼。
她刚沐浴完,娇俏的脸蛋儿被热气蒸得潮红,一双眼也是湿漉漉的,更显清澈明亮,如此一看衬得她清丽又妩媚。
冯嬷嬷轻嗤一声,果然是个勾人的。
荣栖堂内,高氏面容冷峻地高坐上首,眼如寒光般,低头俯视跪在地上的沈恣。
“原来以为你是个本分的,没曾想也学着秦楼楚馆里的妓子,整日的勾着爷们儿在床上。”
高氏想到江鹤安和华安的好事将近,更觉沈恣不守本分,猖狂至极。
她一只手抓起桌上的茶盏就砸了过去。
茶盏碎在离沈恣咫尺的距离,破碎的瓷片瞬间被溅起,划破了她娇嫩的肌肤。
手上传来浓烈的血腥味,沈恣却不敢动。
“既然你这么喜欢痴缠男人,那就如你所愿。”高氏冷眼看她,“冯嬷嬷,找个人牙子来,把这个贱婢卖到私窠子里去做暗娼。”
私窠子多数藏在深巷或者某处偏僻角落,与那些每日住在楼里,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青楼女子天差地别。
客人参差不齐,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被虐待和殴打也是常事,而老鸨也比青楼里的妈妈们更为刻薄狠辣。
在私窠子里的女子,多数都九死一生。
冯嬷嬷听了高氏的吩咐却不敢去拉沈恣,而是跑到高氏的身边,低声道:“夫人,如今公子对她怕是还在兴头上,现在若是把她发卖了,公子那边没法交代啊。”
高氏怒道:“我是他母亲,发卖一个不听话的奴婢,需要交代什么?”
冯嬷嬷却不赞同高氏,又劝道:“夫人,可还记得您上次允了云雀出府的事吗?她都走到大门口了,公子还是把她带回去了,可见公子对她是上了心的。”
高氏哪能不记得,回想起来,那次也是江鹤安这么多年来,为数不多违拗她的意思。
高氏看着地上静静跪着沈恣,不由觉得更恨,面上急躁的情绪却消了不少。
若是为了这么个贱婢,就使得她和江鹤安之间产生隔阂,实在不值当。
“罢了,看在安儿的面上,发卖就算了。”
冯嬷嬷总算把高氏劝了下来,赞了一句,“夫人仁善。”
高氏紧盯着沈恣,声音依然冷厉,“但若是不重重惩戒一番,怕她日后更要恃宠而骄。”
沈恣把头又埋得低了些,“奴婢愿受责罚。”
高氏冷哼一声,“那你就去外头院子里,跪上三个时辰。”
沈恣应声出去,在众目睽睽之下,首首地跪在了庭院中间。
此时临近正午,梧桐见沈恣久未回来,心急如焚,赶紧去了荣栖堂找人,结果还没走到荣栖堂门口就瞧见沈恣正跪在烈日之下,空气中有隐约的热浪朝她而去。
沈恣身形有些晃动,似要跪不住了。
“再这么下去,姐姐非得中了暑热不可。”梧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蚂蚁。
她去拉沈恣起来,可冯嬷嬷正在廊下盯着。
梧桐一跺脚回了西和园找杏花商议对策。
“要不,咱们去找公子吧。”
梧桐丧气道:“公子在大理寺,可是咱们连府门都出不去,怎么去找公子?”
府中丫鬟不得随意出去,除非是翠儿那种在江念念身旁伺候的大丫鬟。
杏花略一思索,脑中灵光乍现,“咱们可以让园内小厮去啊,就说公子落了急用的东西。再把姐姐受罚的事写下来,藏在里面。”
梧桐抿唇,“我可不识字也不会写,你会?”
杏花挠了挠脑袋,腼腆地道:“我会一点点。”
“那我帮你磨墨。”梧桐道。
两人通力合作,写了个纸条,夹到了一本书里,叫平日一个跟竹山关系亲近的小厮去。
己经在日头下晒了一个时辰的沈恣,面色发白,嘴唇干裂,额上脸上全是细密的汗水。
汗水顺着脸颊流到了地上,在烈日的炙烤下,瞬间蒸发殆尽。
她头昏脑涨,眼神逐渐变得迷离,似乎下一秒就会晕倒在地,鸦羽般的长睫下是一双蒙上了坚毅之色的眸。
只要她撑过去,计划就成了一半。
恍惚间,她耳边传来一阵声响。
有人来了,脚步很急。
渐渐地,那脚步声停在了她旁边。
她鼻尖突然涌进一股凛冽的梅花香气,虚弱的身躯也被庞大的阴影笼罩。
“云雀。”
是江鹤安的声音。
“公子。”沈恣抬起头,扬起一丝笑来,倒进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