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恣来时,江鹤安正由碧草服侍着穿衣。
她垂首施礼,“公子。”
他今日打扮倒是更比平日精致,身上着一件碧水色飘逸长袍,以玉带束腰,眉眼温润,白面如玉,风神俊秀,文雅气质中又混着些风流意气。
如此玉山般的郎君,让本就心生爱慕的碧草更是心头悸动。
她脸颊生霞,身体发软,连手上的玉佩都险些拿不住。
江鹤安皱眉挥退碧草,朝沈恣招手,“你来。”
碧草把玉佩给了她,顺带发狠的剜了她一眼,退出门外。
沈恣上前躬身在他腰间系上玉佩,因着靠得太近,他身上清幽的梅花香气扑着向她袭来。
她拧眉,恭敬地后退了一步,躲开这暗香浮动,“公子,好了。”
江鹤安垂眼瞧她,一张脸苍白憔悴,眼下微红,好似哭过,“母亲昨日可罚你了?”
她不必把昨日自己差点被发卖,而后又靠着做菜才躲过一劫的事说得太清楚,江鹤安怕是早就晓得了。她若再说,就是在高氏背后嚼舌根诉苦。
沈恣摇头,抿唇道:“回公子,夫人仁慈,并未罚奴婢,只是让奴婢今日早些去厨房帮忙。”
她只盼他快快放了自己,不然就赶不上在午宴前做好水晶牡丹鲊了。
“嗯,快去吧。”江鹤安淡声道。
沈恣得了这话,施了礼,匆匆转身往外走。
江鹤安嘴角浮现一抹浅笑,她故意在眼下抹了胭脂,又拿母亲的话脱身,“鬼精的丫头。”
只是这笑转瞬即逝,化作了眸中冷色。
她在躲他。
沈恣来了厨房,瞅了眼漏壶,时辰还不算太迟,便放下心来准备做菜。
因着她这道菜是高氏最看重的,张顺便腾了块宽敞地方给她,并吩咐厨房其他人不得打扰。
“云雀姑娘,我就在旁边,有事就招呼一声。”张顺和善地道。
沈恣点点头,“劳烦张管事了。”
张顺对她如此客气,也不光是因着高氏的原因,也是看上了水晶牡丹鲊这道菜。
既然是淮安郡王爱吃的菜,且他又回了京,少不得要来府上。
要是张顺学会了这道菜,也能讨郡王和高氏的欢心,他管事的位置自然也能坐得更稳。
沈恣乐得卖他这个人情,便对于他的偷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
张顺见她上道儿,心里也不藏了,时不时也提些不懂之处,自然心里也是记了她的情。
临近中午,高氏早等在了大门口,看见萧府的轿子,心内欢喜,忙往前迎了两步。
萧胜和高氏只相差几岁,如今正是春秋鼎盛,面上无须,相貌堂堂,身形宽肩厚胸,英气威严。
他身边还站着妻子文氏,容貌大方,气质温婉,看起来与他甚是相配。
高氏礼貌见礼,关心地问候:“兄长,嫂嫂,这一路可还好?”
萧胜眼眸复杂,只平淡地说道:“路上太平。”
文氏笑道:“我们走的水路,不必和那些回京的人挤在路上,很是顺利,劳小妹担心了。”
“顺利就好。”高氏点点头,又朝他们身后看去,“华安和华阳呢,怎的没来?”
“华阳留在了湖州,至于华安嘛。”文氏笑着扭身朝后头轻唤了一声,“没规矩的丫头,还不出来。”
高氏顺着朝后面看去,一娇俏少女从轿子背后钻了出来,微扬着小巧的下巴,娇嗔了一句,“娘,我只是和姑母玩笑而己嘛。”
语气里是藏不住的肆意。
高氏拉了她来左右看了看,惊叹道:“几年未见,华安出落得越发标致了,真真是天外仙女般模样。”
华安倒是不见丝毫羞涩,心中满是对自己容貌的自信和骄傲。
短暂寒暄了几句,几人便进了正厅。
一家人坐定,婢女们鱼贯而入,依次上了茶水点心。
“诶,倒是不见鹤安呢。”
开口的是文氏,萧胜倒是淡定品茶。
高氏对着文氏笑了笑,又向着萧胜说道:“那小子啊,是去给兄长准备谢礼去了,神神秘秘的,连我都不晓得是什么呢。”
“噢,那我就等着看了。”萧胜放下茶盏,面上终是带了一丝笑意。
就在这时,一道年轻清越的声音从门帘后传来。
“侄儿来迟了,望舅舅和舅母不要见怪。”
厚重门帘被撩起,厅外白光涌入,光影里的男子有些模糊不清,只看得见碧水色的衣袂飘荡。
进得厅来,江鹤安对着萧胜和文氏施了一礼,又笑盈盈地对着华安问好,“表妹安好。”
眼前人风姿神貌,天资自然,朗朗如日月入怀。华安愣愣地站起身,不免羞涩,声音又轻又软,“表哥安好。”
随后,江鹤安在萧胜下方坐定,正好与华安相对,华安羞涩地小心抬眸望去。
江鹤安正和高氏说话,察觉对面有道小心翼翼的目光投过来,他也不回避,微微转头看向华安温柔浅笑,稍点了点头。
华安一怔,顿时春心摇动,脸颊染上绯红,把头埋得低低的,躲开对面人那双乱人心扉的眼。
只是厅外传来的动静,没人注意到她此番的小女儿情态。
高氏听着外头声音,料想是江鹤安为萧胜准备的惊喜,便开口说道:“安儿,不是说你有礼物献于舅舅吗,还不拿出来?”
江鹤安站起来身,走近萧胜一步,拱手一礼说道:“是,多谢舅舅的提携,侄儿早己备下礼来,请舅舅移步厅外一看。”
萧胜似乎毫不在意般,说道:“其实依你的能力,迟早能坐上这个位置,我不过是让人帮着说了几句话,你实在不必费心答谢。”
江鹤安隐去眼底的暗色,恭敬地说道:“舅舅此言差矣,大理寺少卿这个位置虽不是什么高职,却是有不少人盯着,若不是舅舅的相助,怎么着也轮不上侄儿。”
江鹤安这话带了几分真切。
虽说高氏是郡主,但到底是个被特例封的异姓郡主,既不是皇室中人,其父母又不在了,哪里有什么人脉可攀。
人走茶凉,自古如此。
大理寺少卿看似只管刑狱,实则牵动六部。不仅手握各类案件审查之权,又能调阅刑部案卷,必要时也能暗查官员隐私、核查御史台,最关键的事能越六部首呈御案。
在朝之人谁会不给几分薄面?
这样的位置自然有很多人翘首以盼,暗中使手段的也不在少数,要不是靠着萧胜这郡王,很难轮上江鹤安。
不过,以萧胜今日举动来看,打压之意可不小。
萧胜听了江鹤安这一番的吹捧,心内舒服不少,但脑中还是留了一分警惕。
别看这侄儿面上孝顺恭敬,可随着这小子越长大他越觉得不简单也不好拿捏,所以高氏来求的时候,他有心拖延拿乔。
他手下也确实没合适的人可入大理寺,皇帝又有心分去他的兵权,这次把他召回京想来只会拨个闲职。若非形势所迫,他还真不想用江鹤安,实在为了将来啊。
萧胜在心中一番计较之后,才挪了挪身子,站起来,说道:“既然你有心,那就去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