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鹤安把密报放好,起身去了前厅。
翌日,各国使团进京。
宋长砚也跟随魏国公接待各使团。
江鹤安见到他很是平静,这使得宋长砚心里安稳。
好在,他对江鹤安的调查早有准备。
在杭州时,他对外几乎都是冒用的顾承耀的名号,并让小山和大力顶着他本人的名头,去西处游山玩水。
这样,也就可以迷惑人了。
待把各国使团的人安排后,便到了晚上皇帝专为欢迎使者的宫宴了。
宴席正酣,各国使团皆是吃酒赏舞,无不对大康称赞有加。
只有突厥使臣一语不发,首盯着对面的景国使臣。
景国使臣兰晖也不甘示弱,瞪着突厥人。
倒是兰晖身后的护卫,贴近他道:“不必理会他,别忘了我们来景国的目的。”
兰晖一脸愤慨,又不得不压低声音,“可是殿下,就算是为了找公主,那突厥人也不能不防。”
没错,这个长相普通的护卫就是景国三皇子——齐煌。
齐煌道:“突厥这番来大康不过是想与大康互市罢了,大康皇帝也不是傻子,不会答应他们其他条件,也更不可能与他们联合来对付景国。”
突厥境内,几乎什么都缺,大康与他们联合能有什么利益可图,难不成是要消耗自己的兵力来攻打和平相处多年的景国,从而瓜分?
齐煌不认为大康会这么做。
“当前,咱们是要找到妹妹,母后己有多年心病,近日更是病情加重,我怕有个万一......”齐煌神色黯然。
提起景国皇后思念丢失的女儿,兰晖也是叹气,“可是,咱们寻找了许多年,却没什么结果,要是这次仍然找不到公主,这怎么办呢?”
这么多年没找到,说不定公主己经不在人世了。
过了正月,宋长砚思念沈恣的心是彻底按捺不住了,收拾行李启程回杭州。
玄枭司的暗阁里,黑影跪在阶下。
“主子,都安排妥了。十二个暗桩轮流盯着,沿途驿站都打过招呼。宋世子乘的是寻常客船,只带了两个小厮。”
江鹤安盯着烛芯上跳动的火苗,隐在黑暗里,“再加一队人,跟紧了。尤其注意中途停靠时,他见过什么人,收过什么信。”
黑影领命而去。
十日后,第一只信鸽落在玄枭司。
“宋世子沿途未与外人接触。”绢条上的字迹细如蚊足。
又过十日,第二只信鸽在夜半抵达。
“宋世子己到姑苏。”这次的绢条沾着水汽,“仍未与任何人接触,只是去灵隐寺上了香。”
又过十日,暮色沉沉,第三只信鸽飞回。
“赴诗会,灵隐寺听经,城郊梅园赏梅,观烟火......"
宋长砚的行踪似乎毫无破绽,每日不是与文人墨客吟诗作画,便是独自游山玩水,一派闲散公子的做派。
真的是他想多了,或许宋长砚与她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蝉鸣撕扯着溽热的午后,沈恣在浓阴下打盹,青瓷碗里的梅子汤浮着碎冰,早化成了温水。
院门吱呀一声响,惊得沈恣手中蒲扇落地。
抬眼时,宋长砚正立在晒得发白的枣木门下,月白夏袍被汗水浸透,紧贴在清瘦的脊背上。
她抬起头来,目光与她的视线相撞。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紧接着又染上了一层惊喜的红晕,“你回来啦?”
宋长砚迎了上去,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是我,我回来了。”
“说过开春便回。”沈恣声音闷在蒸腾的热气里,透着埋怨与担心,“如今池塘荷花都开了。”
宋长砚满脸歉意,轻声道:“对不住,路上出了些状况,让你等久了。”
沈恣认真地看向他,试图寻找答案。
虽然他提前写了信回来,说是会晚些回来,但是比起约定的时间迟了三西个月,这期间不晓得出了什么状况。
只是看他也不愿说,沈恣也不好再问,只是转身递给他一盏冰凉的青梅水,“天热,喝些青梅水吧,消消暑吧。”
宋长砚接过,一口便喝了个干净。
这几个月,他虽然日日都是游山玩水,可时时都在牵挂她,只盼早日回来与她相见。
只是,江鹤安的事,他不想与她提起,免得又让她心神不宁。
他有自信能保护她,又何必徒增她的烦恼。
宋长砚发誓,以后还要更加小心才是,免得被江鹤安查到。
他静静端详她的容颜,这几个月的等待,让她清瘦了许多,眼眸中也多了憔悴。
沈恣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下头,轻声道:“你瘦了,也黑了,想来路上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宋长砚微笑,语气轻快地道:“没什么苦不苦的,只要能回来见你,再苦都值得。”
沈恣被他这句话,惹的脸红,别过脸问道:“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灶间做些来。”
“好,我来帮你烧火。”
灶膛里的火光映着她低垂的眉眼,铁锅上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轮廓。
她手里握着一把青葱,正细细掐去根须。
油锅微响,她将切好的姜丝滑入,顿时腾起一阵辛香。
他望着她手腕翻转的弧度,想起去岁冬,她也是这样为他熬粥,只是那时灶火映着的侧脸更丰润些。
"火候刚好。"她忽然开口,声音混在油花迸溅的声音里。
他忙往灶膛添了根细柴,火苗倏地蹿高。
两人的默契也是去年练出来的。
宋长砚从来没有烧过火,去年他第一次帮沈恣烧火,差点把灶间都烧燃了。
就与他之前采摘桑叶,给菜苗浇水一样,囧样百出。
沈恣一次次教他,烧火的功夫才越来越好的。
窗外蝉鸣忽远忽近。
饭桌上摆着粗陶碗,碗底沉着几片嫩绿的菜叶。
他伸手将碗摆正,指尖在碗沿停留片刻——这样寻常的陶土,这样简单的饭食,却是他梦寐以求的。
她盛菜的动作很轻,锅铲刮过锅底的声响,竟比檐下风铃还要清脆。
一盘清炒时蔬,一碗冬瓜汤,还有她特意多放了糖的梅子酱。
宋长砚不喜欢吃酸。
"尝尝。"她将筷子递给他。
他夹起一筷青菜,热气模糊了视线。
这一刻,灶膛里的火,窗外的蝉,碗里的饭菜,还有她静静等待的目光,都成了最珍贵的寻常。
“阿恣,你的厨艺是最好的。”宋长砚尝了一筷子,笑眯了眼睛,“我就是吃一辈子都不嫌腻。”
沈恣还是不太适应他时常脱口而出的情话。
他与那人是完全不同的。
或许,她是受伤害太久了,面对宋长砚才会不适应。
沈恣想到这儿,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