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来回拉扯
张仲民刚走出办公室，走廊里的暑气就裹了上来。
看来那个小吊扇，也不是一点用没有。
他妈的，想念空调的第N天。
心里的咒骂声没停，脚步也没停。
不过他没有首接去人事科，而是拐向了刘大山的办公室。
上午那五斤猪肉，实打实送进了他家的灶房，这份意思绝对够沉了。
心里虽然稳当了一些，但刚从李怀德那里转正，还是要跟跟顶头上司透个风的。
国营厂讲究个规矩，刘大山这头得先熨帖了，免得日后生枝节。
到了门口，他在门板上敲了两下，没等里头应声就推开条缝。
张仲民探进半个身子，脸上漾着年轻人特有的热乎劲儿，扬声喊了句：“刘哥！”
“哟，今儿脚底板抹油了？回来挺早啊。”
刘大山正用块软布擦拭烟嘴，闻声抬头，脸上也堆着熟稔的笑。
“嘿嘿，运气不赖，又划拉了点粮食回来。”
张仲民进来以后，反手带上门，动作利索得像回自己家一样。
他不客气的走到办公桌对面的板凳上坐下，顺手抄起桌上的一个搪瓷缸，拎着暖壶就给自己倒了杯水。
刘大山看他这不见外的架势，非但没恼，嘴角的笑纹反倒深了些。
“瞧这一头一脸的汗，热邪乎了吧？”
“可不是嘛！”
张仲民灌了一大口水以后，抬起胳膊蹭了下额头上的汗，眼神带着点向往的说道。
“刘哥，你这屋里怎么没给架个吊扇呢？刚在李主任那儿，那大吊扇呜呜的转着，小风吹的别提有多舒坦了！”
刘大山擦烟嘴的手顿住了，眉毛一挑，熟络里掺进一丝探究。
“打李主任那儿过来的？”
张仲民放下茶缸咧嘴一笑，身子往前凑了凑，压着点兴奋劲儿。
“嘿，李主任专门叫我过去！给了我这个！”
他从兜里掏出手表票，然后推到刘大山面前。
刘大山放下烟嘴，往桌子上瞅了一眼。
上海牌手表票？
他不由得吸了口气，惊讶的说道：“真行啊你小子！连这金贵的的东西都能一并捞着？跟哥透透风，今天又搞了什么硬货？能让李主任下这么大本钱？”
张仲民摆摆手，咂了咂嘴说道：“嗐，真没什么稀罕的，还是采购了些地瓜，就图个量足，顶饿。”
“不错不错！”
刘大山不信，但还是面不改色的说道：“有东西进仓，那就是功臣！比空着俩爪子回来强百倍。”
张仲民把手表票推到他面前，脸上露出一副受之有愧的表情。
“刘哥，这票还是您收着吧！我一个刚转正的毛头小子，戴这个也是糟践了，今天去你家里的时候，看见嫂子手上也没有块表，你正好换块新的，把旧的给嫂子戴！”
刘大山一听，连连摇头：“哎哟我的好弟弟，你可别害我！这是主任专门批给你的！是对你办事能力的肯定。
我刘大山是那种人吗？还去截底下人的东西，传出去这脸还要不要？在厂里还混不混了？
再说了，我现在手上这块表虽然旧点，可它走字儿准，够用的！”
“这事儿我哪能往外说啊。”张仲民不死心的回道。
刘大山指着他光溜溜的手腕，说道：“出门办事没块表看时间，那像什么话？让人笑话咱科里没规矩！听哥的，这票，你必须自己拿着！”
张仲民被堵了回来，不死心又说了句：“那嫂子…”
“打住！打住！”
刘大山没等他说完，就大笑着连连摆手。
“她？她天天在家围着锅台转，带着小虎那个皮猴儿，用个屁的表！看日头都嫌费劲！”
嘴上虽在抱怨，但提起儿子时，还是开心的笑了笑。
张仲民哪能看不出刘大山那藏不住的得意？
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说道：“刘哥您看您说的！皮猴儿多好啊！皮猴儿说明孩子身子骨结实，机灵！嫂子把小虎带得多壮实，虎头虎脑的，精气神儿足！看着就招人稀罕！”
他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准备把票收起来了。
刘大山顺口提点 了下，说：“这手表票金贵，外头百货大楼认得很死。
你拿着条子去人事科找老陈办转正的时候，记得让他给这票开个证明，盖个科里的章。
证明这票是厂里奖励你的，正路来的，省得回头买表的时候，人家盘问起来啰嗦。”
说完这个，他看张仲民仍旧没有说，今天弄了些什么东西的意思，就说道：“上午那批货的条子，李主任那边己经痛快地批了。”
他拉开抽屉，拿出个鼓鼓的信封推到桌沿。
“喏，厂里的五十块补贴。”
接着又从裤兜里掏出一沓毛票压在信封上，说：“这是我个人的，那五斤猪肉给你按八块一斤来算，这是西十块整，拿着！”
张仲民抓起那西十块钱，从里头点出十五块就往刘大山手里塞。
“刘哥！你这不是臊我吗？那猪肉我就五块钱一斤收的，你给我这么多，是嫌我这人不会办事儿？不行不行，快拿回去！”
“让你揣着就揣着！”
刘大山和他来回拉扯着，说：“人情往来不算本钱？跑腿磨鞋不算本钱？这价儿搁外头还叫高？哥眼下不缺这仨瓜俩枣，就缺这些能补油水的实在东西！明白不？”
他的语气里带着长辈训导小辈的劲儿。
两人推搡了几回合，张仲民那股子犟劲儿上来了，死活不接，急得脖子根都红了。
刘大山看他这样儿，最后只得把那十五块钱揣回裤兜，无奈地虚点着他。
“你说你这头犟驴！还是个临时工呢，兜里多揣俩钱儿，买包好烟，再去相看个对象，它不美？”
张仲民一听，嘿嘿的乐了两声，得意的说：“刘哥，我转正了！不是临时工了！”
“真的？”刘大山拉长了调子，狐疑地瞅着他。
“啪！”
张仲民又拿出一张转正的条子，递给他。
刘大山接过来条子以后，确认无误，随即猛地一拍大腿！
“好小子！行！真行！上午的肉刚进库，下午转正的戳儿就盖瓷实了！李主任这是真拿你当盘硬菜了！”
他把条子递回去后，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赏。
“这转正批得地道！说明啥？说明咱们主任眼光毒，知道你是个能干的！也说明咱采购科这地界儿，养人！”
他顺理成章的把功劳往自己的身上揽了揽。
张仲民赶紧点头，诚恳地说：“刘哥，都是您和李主任领导得好！特别是您，要不是您一上来就给我配了辆自行车跑外勤，手把手教我那些采购的门道，我哪有这露脸的机会？这转正，根儿上还是您领导有方，李主任那是给您面子呢！”
这番话像股热流，把刘大山心里熨得服服帖帖。
他哈哈大笑着，绕过桌子走到张仲民跟前，巴掌结结实实拍在他肩膀上，力道透着亲热，“哥没看走眼！”
话头一转，搭在肩上的手又用力按了按，继续说：“不过啊，仲民，转正以后这担子也沉甸甸的了。”
“懂！刘哥您就瞧好儿吧！”
张仲民这时候也表忠心的说道：“刘哥，以后要是还能搞到好东西，我肯定给您留着！绝不让您白替我操这份心！”
“行啦，赶紧去人事科那里办事儿吧，明天早点过来，我给你挑几个好对接的钢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