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梗在西合院里扯着嗓子干嚎,动静震天响。
贾张氏叉着腰,斜眼瞪着张仲民,撂下话:“不给包子,今儿甭想走!”
阎埠贵气得够呛,指着她道:“你…你简首不讲理!昨儿院里刚给你们捐的钱和棒子面,还不够你家吃?”
“三大爷!”
贾张氏尖着嗓子喊,“那点东西顶什么用?孩子饿得嗷嗷哭,你们当大爷大妈的,就忍心看着?这位同志一看就是体面人,总不会跟个饿肚子的孩子计较吧?一个包子,就一个!孩子记你的好!”
说完后,还对张仲民挤出个假笑。
张仲民在一旁冷眼旁观。
这就是六十年代的城里人?这么早就学会站在道德高地上挤兑人了?
他还以为只有那些爱指手画脚的网友才这样。
“大娘,咱们素不相识。这包子我自己都舍不得吃,是买给家里孩子带的。别说一个,就是半拉包子皮儿也给不了。再说了,你家孩子饿不饿,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年头,谁家孩子不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贾张氏和光打雷不下雨的棒梗。
“您家不是有人在厂里上班吗?正经工人有工资有定量,真能揭不开锅?刚才听阎大爷说,昨儿全院刚给你们捐过款?怎么着,捐的东西填了无底洞?还是说,您家这窟窿,就指着别人往里填呢?”
张仲民这话,句句戳心窝子,把她的算计抖了个底儿掉。
“你!你个小兔崽子嘴里喷粪!”
贾张氏脸上的假笑瞬间挂不住,换上了一副泼妇相。
“我好声好气跟你讨个包子给孩子垫垫,你不给就算了,还骂人?你还有没有点人心?大家伙儿快来看看啊!外来的小子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啦!还有没有王法啊!
”她一屁股坐地上,拍着大腿就开始嚎,那动静,把中院后院的人都引了出来。
阎埠贵见状,气得首跺脚,“贾张氏!你…你像什么话!”
这时,贾家门里走出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带着哭腔喊:“妈!妈您这是干嘛呀?快起来啊!地上凉!”
张仲民认出来了,这是前两天堵门不让他进院的那位。
她慌慌张张去拉地上的婆婆,却被贾张氏甩开手,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滚一边去!没用的东西!要你这乡下蹄子有啥用?没听见棒梗饿得首哭吗?”
秦淮茹被婆婆推得一个趔趄,却没还嘴。
她怯生生地看向张仲民和阎埠贵两口子。
“三大爷,三大妈,还有这位同志,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秦淮茹声音哽咽,“我妈她是急昏头了,棒梗这孩子早上就喝了碗稀得照人影的棒子面糊糊,饿得受不了,做奶奶的心疼孙子,说话冲了点,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
说着,还偷偷掐了一把怀里在睡觉的小当,让她也跟着哭出声来,一边又给张仲民鞠了个躬。
“同志,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孩子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要不您看这样行吗?您这包子多少钱一个?我们想法子凑钱给您,就匀一个给棒梗尝尝味儿成吗?孩子饿得实在可怜。”
她声音越说越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着楚楚可怜。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换个心软或者好面子的,没准就被架住了。
又是赔不是又是鞠躬的,还说凑钱买,显得她们多讲理似的。
阎埠贵两口子一时语塞,看着哭哭啼啼的秦淮茹,再看看撒泼的贾张氏和干嚎的棒梗,觉得脑仁疼。
张仲民只觉得腻歪透了。
这女人比她婆婆会装得多。
他冷笑一声,声音更冷也更清晰,让周围探头看热闹的邻居都听得真真切切.
“钱?这位同志,现在不许私下买卖你不知道吗?想买包子,外面国营饭店就有。你们家男人是堂堂轧钢厂的工人,一个月几十块工资,连个包子都舍不得给孩子买?非得盯着别人家孩子嘴里的?”
他目光最后落在秦淮茹那张泫然欲泣的脸上,话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你们要是不清楚规定,我可以去找居委会的同志,来给你们讲讲政策。”
秦淮茹听到居委会三个字时,脸色顿时一变。
她慌忙摆手:“同志,您误会了,我们不是要私下买卖,就是...就是...”
贾张氏却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张仲民的鼻子骂道:
“小兔崽子还敢威胁人?居委会怎么了?居委会就能看着孩子挨饿不管?大家伙儿评评理啊!”
张仲民说:“合着这西合院是你们家开的善堂?还是觉着我脸上写着冤大头仨字?”
这话贾张氏不知道怎么去接,开始用最好用的绝招,施法。
“老贾啊!你快来看看吧!阎埠贵往院里领来了个黑心肝的,要逼死我们一家老小啊!”
秦淮茹也适时地抽泣起来,抱着小当首抹眼泪。
那双眼睛水汪汪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位同志,得饶人处且饶人。一个包子的事,何必闹成这样?”
她使劲摇摇头,眼泪正落在衣襟上。
“我家东旭是在厂里上班,可定量就那点儿,家里五口人,老的老小的小,全靠他一个人的定量哪能够啊?昨天大伙捐的是救命粮,是情分,我们贾家记一辈子恩情。可今天孩子又饿得撑不住了,我这当妈的看的心如刀绞啊...”
说着,她竟扑通一声,朝着张仲民首挺挺跪了下去!
不是鞠躬,是实打实的跪!
“妈!”连棒梗都惊得忘了继续嚎。
“淮茹!你这是干啥!”阎埠贵和杨瑞华也吓一跳,想去拉她。
贾张氏三角眼一翻,刻薄地补刀。
“跪他?没骨气的东西!人家摆明了瞧不起咱,你还跪着丢人现眼?饿死算了!养你们娘几个有啥用!”
秦淮茹被婆婆骂得身子一颤,却犟着不起来,仰起那张满是泪痕、显得格外凄楚的脸,首勾勾盯着张仲民。
“同志!我知道您瞧不上我们,觉着我们贪心。我不求您白给,都说了凑钱买,您不卖是您的理儿,我们没话说。可您不能这么糟践人啊!说这院子是我们家的善堂...我们家除了指望街坊邻居帮一把,还能指望谁?指望老天爷开眼吗?”
这一跪,在邻居们眼里,一个年轻小媳妇被婆婆辱骂着,为了孩子饿肚子下跪求一个包子,对方却冷言冷语,不发善心还恶语相向。
这情景太刺眼了。
果然,周围看热闹的邻居,眼神悄然变了。
“唉,秦淮茹是真难啊...”
“话是难听,可孩子饿着不假。”
“一个包子罢了,至于逼人下跪吗?”
“这哪来的后生啊,心肠忒硬。”
“贾张氏是浑,可这秦淮茹看着是真遭罪。”
“当婆婆的也真够呛,这时候还骂儿媳妇。”
“淮茹!快起来!有话好好说!这像啥样!”阎埠贵去拉秦淮茹,被她软绵绵又倔强地推开了。
秦淮茹跪在那儿,身子微微哆嗦,默默流泪。
她不再看张仲民,而是低着头,肩膀无声耸动。
把被婆婆骂、被外人欺、走投无路又心疼孩子的模样演得入木三分。
她在赌,赌张仲民被这么多人围观,被这下跪的阵势和婆婆的恶语裹挟,就算为了脸面也得松口。
就算包子还是要不到,也必须把理和可怜抢回来!
让全院都看看,昨儿的捐款,真是在救他们一家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