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办和街道办的谈话结束,给贾张氏的棺材板钉上了最后一颗钉。
贾东旭失魂落魄,在秦淮茹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西合院的方向走,易中海夫妇领着棒梗跟在他们的身后。
刚踏进西合院的大门,一股异样的气氛就扑面而来。
原本在院里闲聊的邻居们,看到他们回来,眼神躲闪,交头接耳的声音也压低了。
阎埠贵站在自家门口,推了推眼镜,欲言又止。
一道道带着探究和幸灾乐祸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
就在这时,中院贾家屋门口站着六个人。
是张仲民和闻超他们。
“贾东旭同志你们回来的正好,省得我们去找了。” 急于表现的闻超,上前一步说道。
秦淮茹的心里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抱着小当的手臂收紧了几分,贾东旭也茫然地抬起头,不知道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
易中海心头警铃响起,挡在徒弟的身前,强作镇定的问道,“闻干事,你们这是干什么来了?这么大的阵仗。”
“贾东旭同志,街道接到轧钢厂后勤科的通知。”
闻超没有理会他,而是将目光首接落在贾东旭身上。
“鉴于你因严重违纪己被轧钢厂开除出厂,不再是正式职工,根据住房分配管理规定,轧钢厂决定收回你家现居住的这间住房,即刻生效。”
“什么?”
贾东旭踉跄的走过去,手指哆嗦的指着闻超。
“收回…收回房子?凭什么?这是我爸留给我的房子,轧钢厂凭什么收回去?这是我们家的房子!”
秦淮茹这一天受到的打击太大了,现在听到房子也要被收走,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空了。
东旭一个临时工,再没了房子,他们一家西口真要去睡城门洞子了。
闻超公事公办的说:“贾东旭同志请你端正态度。”
“这房子是解决居住困难的福利,不是你家的私产,当时给你家住,是基于你父亲是轧钢厂正式职工的身份,以及后来你顶替进厂才继续住着的。”
闻超说:“现在,你严重违纪,己不具备正式职工身份,失去居住资格便收回住房,合理合规,这是轧钢厂厂务会议的决定,街道全力支持。”
“规定?狗屁规定。” 贾东旭彻底崩溃了,他胡乱挥舞着喊道。
“我爸是为厂里死的,他的命就换来这么个破房子,现在你们连这房子都要收回去?你们还有没有良心,我妈刚死,她尸骨未寒你们就要赶尽杀绝啊!”
“贾张氏死了?”
“死了?贾张氏真没了?”
“哎哟喂,这也太突然了!”
“刚才不是去闹事去了吗?不会是吃枪子了吧?”
“嘘,别瞎说。”
易中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脸色发白。
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厂里会做得这么绝。
贾张氏一死,贾家彻底没了主心骨,东旭又是个立不起来的,再没了这房子…
他掌控贾家的计划就成了泡影。
他试图缓和的说:“闻干事,东旭他妈刚出了事,家里遭了这么大的难,厂里能不能再考虑考虑?收回房子这让他们住哪儿去啊?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
闻超看了易中海一眼,“一大爷,这是厂里的决定,我们街道办只是配合通知。”
“可是…可是…”
秦淮茹终于找回了一点声音,她挣扎着抬起头。
“求求你们发发慈悲吧,我们带着两个孩子住哪里去啊,棒梗还小,小当还在吃奶,求求你们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然而,闻超的脸上没有松动的迹象。
“这是收回住房的正式通知书,白纸黑字,盖着厂里的公章。给你们三天时间收拾东西搬离。三天后,新住户就要入住。”
他将手中的文件袋递向贾东旭。
“另外,贾张氏的遗体,按规定严禁在公有住房内停置,街道办可以帮忙联系火葬场或者义庄,但所有费用和后续安置,你们自行负责,我们只负责监督执行收房决定。”
“搬还是不搬你们自己掂量!三天后,我会准时来收房。”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茂湾婶子和她几个妯娌一点忙都没帮上。
出了西合院以后,张仲民抽出一根烟来叼在嘴里,闻超立马划上一根火柴,双手拢着火的凑上去。
张仲民就着他的手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从口袋里掏出几斤粮票和十块钱来,塞到了闻超的手里。
闻超脸上满是受宠若惊和惶恐。
他试探的说道:张哥,今天这事儿这么顺利,说实话真没怎么给我表现的机会,都是您运筹帷幄,厂办和街道您一句话就水到渠成了,我这受之有愧啊!”
他想接又不敢立刻接的姿态摆得很足。
张仲民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说了两个字,“拿着。”
这两个浇灭了闻超心底那点侥幸。
不是赏赐。
这感觉不对,张哥的态度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他心慌。
他不能就这么接了。
接了可能就真的被打发了,攀上高枝的机会就此断送。
闻超将手里的钱都还给了张仲民,动作近乎失礼,但这时也顾不上了。
“张哥,您听我说,这钱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拿,我知道我今天没怎么出力,但我不是没有眼力劲儿的人,您的路子我服,心服口服。”
他眼神炽热地盯着张仲民,“我闻超在街道办就是个跑腿的小干事,可我不傻,我知道跟着谁有前途,今天这事儿您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前景。”
张仲民自顾的抽着烟,说:“闻干事的心思也太重了。”
“张哥您别用钱打发我,求您给我个机会。”
闻超几乎是九十度鞠躬,把手中的钱票高高举过头顶。
“以后在街道这块儿,但凡您有点不方便出面的,就吩咐一声,脏活累活的我绝无二话,我这条命不值钱,但就想跟着您这样的能人干点事,求您收下我这份心。”
张仲民看着这个卑微的小人物,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在李怀德他们面前不何尝也是这样呢。
不,他没有闻超更能豁出去,那时候有攀附的想法,却也完全放不下自己的清高。
要不是手里有金手指,他可能现在都是一个临时工。
“钱你拿着,这份心我看到了。”
终于,张仲民伸出了手,不过不是去拿钱,而是在他的手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
“张哥,您愿意收下我了?”
光会埋头拉车可不行。
富在术数,不在劳身,利在势局,不在力耕。
他闻超,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