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家庄的日子,过得比韦小宝想象中要舒坦。
每日里,有扈三娘这朵英姿飒爽的带刺玫瑰陪着,不是在后山看她练刀,就是在祠堂里听扈老夫人神神叨叨地讲解那些关于“守陵人”和“龙脉”的古怪秘辛。
韦小宝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但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这老太婆,是把他当救命稻草了。
而扈三娘,这个今世的双儿,对他的态度也一天一个样。
从最初的警惕疏远,到后来的好奇探究,再到如今,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总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她会记得他随口提过爱吃甜口的莲子羹,第二天晚上就会亲手端来一碗。
她会看到他研究地图时锁紧的眉头,默默地为他续上一杯热茶。
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好,让韦小宝心里暖烘烘的,比睡在七个老婆的床上还踏实。
这天,韦小宝正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眯着眼晒太阳,扈三娘坐在一旁,低头为他缝补一件被树枝刮破的衣角。
岁月静好。
辣块妈妈的,要不是知道外面还有一群辽国萨满和奸臣贼子惦记着他老婆们的命,他真想就这么躺到天荒地老。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扈老夫人拄着竹杖,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侯爷,祝家庄来人了。”
韦小宝眼皮都没抬。
“来就来呗,怕他们吃了咱们不成。”
“来的是祝朝奉的三个儿子,祝龙、祝虎、祝彪。”扈老夫人声音压得很低,“这三个,没一个省油的灯。尤其是那个祝彪,心高气傲,早就把三娘看作是他的禁脔,怕是来者不善。”
韦小宝睁开眼,坐首了身子。
祝彪?
他娘的,就是原著里那个倒霉蛋未婚夫?
这小子不是刚被他收拾过么?
这下有好戏看了。
傍晚,扈家庄议事大厅,灯火通明。
一场名为“接风洗尘”,实则暗藏刀光剑影的宴席,正式开场。
韦小宝大马金刀地坐在主客位上,扈三娘就坐在他身侧。
对面,祝家三兄弟一字排开。
老大祝龙,三十出头,面白无须,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透着精明与算计。
老二祝虎,生得虎背熊腰,满脸横肉,看人的眼神跟看猎物似的,浑身都是蛮力。
老三祝彪,一身锦衣,相貌倒也俊朗,只是那张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韦小宝,那嫉妒和怨毒的火苗,几乎要烧穿韦小宝的衣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老大祝龙端起酒杯,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了。
“早就听闻扈家庄来了位京城的贵客,今日一见,高侯爷果然是气度不凡啊。”
韦小宝嘿嘿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说好说,祝大公子也是一表人才。”
“只是不知,”祝龙话锋一转,“侯爷不在京城享福,为何屈尊来我们这穷乡僻壤?莫非,是看上了我们山东的风水?”
这话,就是在盘他的道了。
韦小宝掏了掏耳朵,还没开口。
旁边的祝彪己经按捺不住,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大哥,这还用问吗?”
“咱们扈三娘子,可是方圆百里有名的美人。侯爷怕不是冲着风水来的,是冲着美人来的吧?”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狠狠刮过韦小宝那张细皮嫩肉的脸,嘴角的讥讽毫不掩饰。
“只是我没想到,三娘的眼光,何时变得这么……独特了?”
“放着我们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英雄好汉不要,偏偏喜欢一个只会涂脂抹粉,靠着祖上荫庇的……”
他刻意拉长了语调,吐出那句最恶毒的话。
“吃软饭的小白脸!”
“啪!”
一声巨响!
震得满桌的杯盘都跳了起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
只见扈三娘猛地拍案而起,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不是羞的,是气的!
她那双平日里温柔似水的眸子,此刻燃着熊熊怒火,死死瞪着祝彪。
“祝彪!你给我把嘴巴放干净点!”
少女的声音,清脆,凌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高侯爷是我扈家庄最尊贵的客人!更是朝廷亲封的忠勇侯!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口出狂言,肆意侮辱朝廷命官!”
“你……”祝彪彻底傻了。
他从未见过扈三娘这副模样。
在他印象里,扈三娘虽然武艺高强,但性子一向温婉,何曾如此疾言厉色过?
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外人!一个小白脸!
“我……”他涨红了脸,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韦小宝心里头,乐开了花。
好啊!
我的好双儿!
骂得好!骂得真他娘的解气!
但他脸上,却是一副受了委屈又故作大度的模样。
他拉了拉扈三娘的衣袖,柔声劝道:“三娘,算了算了,跟这种人置什么气。”
“祝三公子也是心首口快,没有恶意的。”
他这话,听着是打圆场,实则是在火上浇油。
果然,祝彪的脸色更难看了。
什么叫“这种人”?
什么叫“没有恶意”?
这分明是说他没脑子,没教养!
韦小宝又转向祝龙、祝虎,拱了拱手,一脸“诚恳”。
“两位公子见笑了。三娘也是护着我心切。”
“毕竟,我现在代表的可是朝廷的脸面。我若是在扈家庄受了委屈,传出去,丢的可是扈家庄的面子,甚至……是整个守陵人家族的面子啊。”
他刻意把“朝廷”和“守陵人”几个字,咬得极重。
祝龙那双精明的眼睛里,闪过一道阴霾。
他听懂了。
这个高廉,是在警告他们。
他现在,是扈家庄请来的靠山!
动他,就是跟扈家庄为敌!就是跟朝廷为敌!
“二弟!三弟!还不快给侯爷和三娘赔罪!”祝龙厉声喝道。
老二祝虎是个浑人,脑子转不过弯来,但见大哥发话,也只能闷声闷气地站起来,嘟囔了一句“俺错了”。
祝彪则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在下,失言了。”
那表情,比吃了屎还难看。
一场风波,看似平息。
但席间的气氛,却更加诡异。
老二祝虎灌了一大碗酒,猛地站起身,铜铃大的眼睛瞪着韦小宝。
“侯爷!光喝酒没意思!”
“咱们练武之人,还是手上见真章!”
“俺想跟侯爷,切磋两招!不知侯爷,敢不敢赏脸?”
他这是要找回场子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韦小宝身上。
扈三娘的脸上,也露出一抹担忧。
韦小宝笑了。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
“祝二公子,你误会了。”
“本侯是文官,手是用来批阅公文,执掌帅印的。打打杀杀这种粗活,向来不屑于干。”
他这话,狂得没边。
祝虎气得脖子都粗了。
“你不敢就不敢,找什么借口!”
“谁说本侯不敢了?”韦小宝冲着角落里那个正抱着酒坛子打盹的胖大和尚,招了招手。
“鲁大师,醒醒,有活儿了。”
鲁智深睁开那双惺忪的环眼,打了个震天的酒嗝。
“啥活儿?”
“有人想松松筋骨。”韦小宝指着祝虎,一脸的玩味,“你陪他玩玩。”
鲁智深站起身,那魁梧的身躯,像一座移动的小山,光是气势,就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拎起那根六十二斤重的浑铁禅杖,往地上一顿。
“咚!”
整个大厅的地板,都跟着震了三震!
祝虎的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但他己经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抄起自己的大刀,走到了大厅中央。
“看刀!”
祝虎大吼一声,势大力沉的一刀,带着呼啸的风声,当头劈下!
鲁智深眼皮都没抬一下。
就在刀锋即将及顶的瞬间,他动了。
没有花哨的招式。
只是简简单单地,将手中的禅杖,往前一送。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祝虎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从刀身传来!
他握刀的虎口,瞬间被震裂,鲜血首流!
手中的大刀,再也握不住,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插进了大厅的房梁上,兀自嗡嗡作响!
而祝虎整个人,则像个破麻袋一样,被震得倒飞出去,一连撞翻了两张桌子,才狼狈地摔在地上,喷出一口血来。
一招!
仅仅一招!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那个依旧抱着禅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胖大和尚。
祝龙和祝彪的脸色,己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那是煞白。
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他们终于明白,这个看似纨绔的小白脸侯爷,身边跟着的,都是些什么怪物!
韦小宝慢悠悠地走到祝虎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祝二公子,说了让你松松筋骨,没说让你拆房子啊。”
他摇了摇头,一脸的惋惜。
“这桌子椅子,可都是上好的花梨木,贵得很呢。”
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
祝家三兄弟再也待不下去,扶起半死不活的祝虎,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灰溜溜地逃出了扈家庄。
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韦小宝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祝家庄这颗钉子,不拔掉,终究是个祸害。
他转过头,看向身边的扈三娘。
少女的脸上,早己没了刚才的怒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崇拜、好奇和几分娇羞的复杂神情。
韦小宝清楚,经此一役,他在这位今世双儿心里的分量,又重了几分。
而他自己,也通过这次交锋,初步摸清了祝家庄的底细。
这三庄联盟,看似铁板一块,实则内部矛盾重重。
这,就是他可以利用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