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人间·阴间·永夜
晨光熹微，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洒在白街斑驳的青石板上。蒸笼的热气从早点铺升起，麻雀在屋檐下叽叽喳喳地跳跃，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常。
杂货铺老板王婶推开店门，伸了个懒腰。她的手臂光洁如常，那些青灰色的尸斑仿佛从未存在过。
"老李，昨晚睡得可好？"她朝路过的邮递员打招呼。
"做了个怪梦，"邮递员挠挠头，"梦见月亮红得像血，街上全是纸人..."他摇摇头，咧嘴一笑，"醒来就记不清了。"
这样的对话在白街各处重复着。张医生抱着襁褓中的儿子站在诊所门口，婴儿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发出咯咯的笑声。没有人记得那个不会啼哭、长着全黑眼睛的婴儿，就像那段记忆被某种力量生生剜去。
镇公所的档案室里，周文书枯瘦的手指正在微微发抖。他取下老花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桌上摊开的《白街异闻录》翻到最新一页，墨迹还未干透：
"丁酉年七月初七，沈默，葬于第八口棺，镇阴间百年。"
钢笔从指间滑落，在纸上洇开一朵蓝黑色的花。周文书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慌忙掏出手帕捂住嘴。手帕上沾着的不是鲜血，而是某种黑色粘稠的液体，散发着腐朽的甜腥味。
"时间不多了..."他苦笑着自言自语，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他身上，地上却没有影子。
老人颤抖着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符纸，咬破手指，用血画了个古怪的符号。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只血色的纸鹤，扑棱棱飞出窗外，消失在晨光中。
"下一个轮回...就靠你们了..."
***
纸扎铺后院，那口被封存的古井边缘渗出黑色的液体，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彩光。水面无风自动，荡起一圈圈涟漪。
一张婴儿的脸缓缓浮出水面——皮肤苍白如纸，眼睛漆黑如墨，嘴角挂着不属于人类的微笑。水面下，隐约可见七口红棺的影子，围着一口漆黑的八角形棺材缓缓旋转。
黑棺的棺盖上，一个"沈"字一闪而逝。
井水突然沸腾，又瞬间恢复平静。婴儿的笑脸慢慢沉入漆黑的井底，水面恢复如镜，倒映着血色的朝阳。
微风拂过，纸扎铺屋檐下的铜铃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遥远的笑声。
轮回，还是终结？（黑暗结局）
十年后的白街，暮色西合。
"你们听说了吗？'红嫁衣'又出现了！"高中生陈小雨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对着围成一圈的同学们说道。
"切，又是老掉牙的鬼故事。"班长王明不屑地撇嘴，"我奶奶说她小时候就听过这个传说。"
"但这次不一样！"陈小雨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昨晚下夜班的刘叔亲眼看见的——就在纸扎铺后面的古井边上，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抱着婴儿..."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可怕的是...当那个女人转过头来..."
"怎样？"几个同学不自觉地凑近。
"她的脸...是男的！是十年前那个失踪的沈默的脸！"
一阵阴风吹过，路边的纸钱打着旋儿升起。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纸扎铺后院，古井水面平静如死。月光被乌云遮蔽的瞬间，井水突然泛起涟漪。
一个穿着褪色红嫁衣的身影悄然浮现在井边。嫁衣下摆拖在地上，却没有沾染一丝尘土。怀中抱着的婴儿裹在猩红的襁褓里，安静得可怕。
当乌云散开，月光重新洒落时，那个身影缓缓转头——
盖头下是一张男人的脸。苍白的皮肤上爬满青黑色的血管，眼角一颗泪痣格外显眼。正是沈默的模样，只是嘴角挂着不属于他的、诡异的微笑。
"时辰...到了..."红嫁衣的"沈默"轻声呢喃，声音忽男忽女。
怀中的婴儿突然睁开双眼——没有眼白，整个眼眶里只有漆黑一片。它伸出青紫色的小手，指向井口。
古井深处，黑色小棺静静躺在淤泥中。棺盖不知何时己经开启了一条缝隙...
一只苍白的手，缓缓从缝隙中伸出。手指修长，指甲漆黑，手腕上还戴着一块锈迹斑斑的怀表——正是沈默当年随身携带的那只。
手的主人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金色的瞳孔。
（救赎结局）：轮回的终局
十年后的白街，夜色如墨。
十五岁的林小阳蹲在二手书店的角落里，手指拂过一本落满灰尘的笔记本。封面上用褪色的钢笔字写着"沈默"二字。
"老板，这个多少钱？"
"五块钱拿走，"老板头也不抬，"都是些没人要的旧东西。"
林小阳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的字迹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仿佛刚刚写下：
"若你读到这……毁掉那口井。"
***
子夜时分，纸扎铺后院的古井泛起涟漪。林小阳举着手电筒，战战兢兢地站在井边。他怀里揣着那本日记，耳边回荡着五金店老板的话：
"那口井？二十年前就该填了…每到半夜，总能听见里面有声音…"
井水突然震动，一张人脸浮现在水面——是个年轻男子的轮廓，双眼紧闭，嘴唇却在蠕动。
"别回答她……"声音从井底传来，像是隔着一层厚玻璃，"别找镜子……"
林小阳吓得后退两步，却不慎踢倒了放在井边的煤油灯。火焰顺着井沿的青苔蔓延，突然"轰"地一声窜起一人多高。
火光中，井水开始沸腾。无数气泡从井底涌出，夹杂着黑色的絮状物。那个声音突然变得清晰：
"快走！带着日记去找周文书！告诉他…第七页…"
林小阳转身就跑，身后传来井水剧烈翻腾的声音。就在他跨出院门的瞬间，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井底传来。
***
清晨的阳光洒在白街上。周文书推着轮椅上的老母亲经过纸扎铺，突然停下脚步。
后院的那口古井，如今只剩一个填平的大坑。坑边散落着焦黑的木板碎片，其中一块上隐约可见半个"沈"字。
"井呢？"老人眯起昏花的眼睛。
"填平了。"周文书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页——那是林小阳昨夜送来的日记第七页，上面画着一口八角形的棺材，旁边写着一行小字：
"以火破阴，轮回可断。"
远处，一个穿白衬衫的年轻人站在街角，朝他们点头微笑。阳光穿透他的身体，在地上投不下任何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