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在暮色中震颤,太和殿前的蟠龙御道正在融化。金砖化作粘稠的液态黄金,裹着三名来不及逃跑的工匠缓缓下沉。他们的惨叫被地砖吞噬时溅起的涟漪,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红色。
"第九十九个。"林深将刨刀刺进右臂伤口,量子灼痕的剧痛让他保持清醒。那些没入地砖的工匠并未真正死亡——他们的瞳孔正在黄金溶液里闪烁,像被困在琥珀中的萤火虫。
太和殿主梁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七丈长的金丝楠木表面浮现出蓝光篆文。林深认得那些字,是《鲁班经》里记载的"断龙咒",只不过此刻每个笔画都在流动,组成倒计时般的数字漩涡。
"还有三刻钟。"他握紧墨斗,石墨烯丝线在掌心勒出血痕。东南方向传来闷雷,紫金山顶的星空正在扭曲,朱棣的星际舰队刺破维度屏障,首舰"靖难"号的曲速引擎在云层中撕开靛蓝色裂痕。
十三名白发匠人突然从偏殿冲出,他们的胸膛上用朱砂画着复杂的榫卯结构图。最年长的老者将凿子抵住心口:"林师傅,该用'千载锚'了。"
林深感觉喉头涌上铁锈味。千载锚不是工具,是十三代木作传人的性命。当第一滴血落在太和殿基座时,汉白玉石阶突然透明化,露出内部错综复杂的量子隧道。老者化作青铜色的光粒没入隧道,他手中的凿子却悬在空中,开始自动雕刻空气。
第二声惊雷炸响时,林深看到了建文帝。那个浑身嵌满齿轮的机械佛陀端坐在云层之上,八万西千个佛龛在祂身后旋转,每个龛中都坐着正在硅化的应天百姓。他们的诵经声与曲速引擎的嗡鸣共振,震碎了承天门外的华表。
"九叔,你篡的不是位,是因果。"建文帝的声音带着二进制杂音,祂的佛手轻轻拂过孝陵方向。朱元璋的癌变遗体突然冲破地宫,无数肉瘤触须在空中编织成《皇明祖训》的金色文字,每个字都在滴落漆黑的原油。
林深将墨斗丝线缠上手腕,石墨烯突然暴长成横贯天地的琴弦。当第一缕晨光照射丝线时,整个南京城的木构建筑开始共鸣。他看见聚宝门的铆钉变成银河旋臂,秦淮河上的画舫化作漂浮的克莱因瓶,自己的影子在十二个维度同时挥动鲁班尺。
"就是现在!"林深咬破舌尖,将带血的唾沫喷向墨斗。丝线瞬间绷首,将正在降维的"靖难"号首舰缠绕成蚕茧。朱棣的全息影像在舰桥浮现,九龙袍上缀满发光的数据流:"匠人,尔敢阻天道?"
回答他的是此起彼伏的榫卯咬合声。十三柄血祭凿子同时刺入太和殿基座,应天府七十二座官式建筑突然悬浮离地。林深的右臂皮肤寸寸剥落,露出下面水晶般的分形结构——那是2049年的纳米测绘仪在与明朝匠艺融合。
"天道不在星舰,在榫头与卯眼的缝隙里。"林深将量子化的鲁班尺插入胸口,剧痛让他看清了西维空间的真实样貌。太和殿的每一根梁柱都延伸出无限分支,像巨树扎根在所有时间线上。他握住老者留下的凿子,在主梁刻下最后一道阴刻线。
朱棣的怒吼化作超新星爆发般的光污染,但"靖难"号主炮的能量束被分形榫卯结构无限分割。林深在坍缩的时空里看见无数个自己:实验室白大褂的自己,御前木匠的自己,还有漂浮在西维空间如神祇般的观测者。
当晨钟敲响第一百零八下,太和殿化作光芒万丈的鲁班锁。林深最后触摸到的,是梁柱上自动生长的纳米结构——那些微小的木齿与铜隼正在复制十三代匠人的记忆。他的身体开始量子化,指尖流出的不是血液,而是记载着《营造法式》与相对论公式的光尘。
"从此没有林深,只有匠魂。"这是他消散前最后的意识。在西维空间某处,马皇后的基因火种突然绽放,照亮了人类从未设想过的第三种未来。